此时天气正热,车上红通通的枣子确实诱人,几个汉奸都围过去用手抓枣子吃,阿混满腔热情,“请尝尝,又大又甜,不甜不要钱,您别客气。我给您称两斤,怎么样?”
“称什么称?”汉奸们一边吃,一边往兜里装,阿混装腔作势地跟他们要钱,却被骂了一通。等这几个人吃够了拿够了,骂骂咧咧地远去了,阿混这才把小推车放在街角,悄悄避开大街上岗哨的视线,从东南角跳进鬼子院内,只见被陈榆击晕的鬼子倒在地下,昏迷不醒,他迅将一团破布塞进晕倒的鬼子嘴里,并把两手两脚捆住,然后沿着陈榆的路线,翻墙来到孙玉珠的家里。
等阿混进入孙玉珠屋里时,看见三个人正闷头面面相觑,桌上的烧鸡散着一股食物油腻腻的香味,不禁有些好笑。陈榆见阿混来了,松了口气,对黄翻译说:“这是我们段司令。”
黄翻译微微抽了下鼻子,打量一下阿混,又打量一下陈榆,虽然陈榆穿得破破烂烂,但身材挺拔,长相英俊,一举一动透着英气。再看阿混,长得瘦小枯干,细眉细眼,头戴一顶破草帽,身上披个短袖汗衫,转头抬眼都露出副滑稽相,怎么看怎么象街头的瘪三,这人是司令?
“咳咳,”黄翻译干咳一声,“这个……段司令,您有什么见教?黄某也是个爱交朋友的人,江湖上也认识几个熟人……”
阿混朝他翻了翻眼皮,冷笑一声,“黄老兄,见教什么的,倒也没有,有人给了我几条黄鱼,让我取你的命,这个,你肯帮忙么?”
黄翻译的汗水流下来,心里那些打算好的主意一下如汤泼雪,顿时全消,这些土匪无赖,什么事干不出来?他身子不禁哆嗦起来,孙玉珠也脸色腊黄,浑身软,花旗袍的身子跌坐在床上。
阿混眯眼看着黄翻译,似笑非笑,黄翻译鼓了鼓勇气,“你……段司令,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皇军大队人马就在门外。”
“是吗?”阿混笑了,“那让皇军来抓我啊,我就对皇军说,你姓黄的跟我密谋,要反水,投靠新四军游击队。当然了,你不必承认,咱们俩各执一词,至于皇军到底信谁的话,我是无所谓。”
黄翻译张口结舌,这个“段司令”软硬不吃,一副癞皮相,自己能拿命跟他对赌么?他越想越怕,一阵头晕,差点跌倒。阿混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问道:“黄兄,这样吧,我问你件事。”
“您问,您问。”
“我们有个朋友,姓许,可能被抓起来了,你知道这事吗?”他紧紧盯着黄翻译的眼睛。
黄翻译神色有些茫然,摇了摇头,“姓许?没听说过。是哪个系统抓的?警察局、宪兵队、还是21号特工?最近我们特高课没抓什么嫌犯。”
“时间大概是上个月二十号,这人三十多岁。”
黄翻译回忆了一下,挠了挠头,“三十多岁的犯人,好象前些天抓了一个,是21号抓的,不过不姓许,叫张大顺,案底是政治犯,不过听说没审出什么结果。”
“这人长什么模样?”
“我倒是见过一回,陪着藤野太君去的,长得……好象大方脸,短眉毛,他自己说是江里的船工。四川口音。”
阿混和陈榆都心里一阵狂喜,黄翻译的描述,这人就是许群啊。但阿混再接着问审结经过,关押何处之类,黄翻译便说不上来了,他苦着脸说:“我只是个翻译,插不上嘴,再说了,21号直属行政院,和我们是两个系统,藤野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插手案子。”
阿混暗自琢磨,情况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再对黄翻译提要求,说不定画蛇添足。他点了点头,“黄先生,谢谢你。你挺够朋友,既然够朋友,那咱们以后多亲多近。”
黄翻译心里暗骂了几百回,但面上不敢表露,勉强笑了笑。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天气本热,他穿着西装,衣衫都湿透了。阿混说:“黄先生,你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黄翻译愣了一下。
“你跟我这位兄弟,”阿混朝陈榆一呶嘴,“换换衣服。”
陈榆穿的是乞丐衣服,补丁窟窿,肮脏不堪,黄翻译身上是崭新的西服,黑皮鞋,两个人正形成鲜明对比。黄翻译有些尴尬,但不敢不听,慢慢从身上往下脱衣服,陈榆也觉得好笑,他拦住正脱衣服的黄翻译,说道:“不用了,黄老兄,你再给我找身衣服吧,别脱了。”
“好,好,玉珠,把我那身浅色的夏装,拿出来。”
孙玉珠手忙脚乱,从衣柜里找出身绸子裤褂,陈榆接过来,“谢谢,孙小姐,请你转过身去,我换衣服。”他利索地脱下身上的破衣服,换上新装,阿混瞅着陈榆,“嗯,这还不错,我这兄弟一打扮,倒是挺精神的。”
“那是,那是。”黄翻译心里不是味,嘴上却只好奉承。
“那我先走了。”阿混站起来,走出屋去,几步溜到墙根下,一翻身,爬上墙头,看见隔壁院里,晕倒的鬼子躺在院内,身子慢慢蠕动,似乎要醒过来,他跳过墙去,给鬼子太阳穴上又补两拳,然后紧走几步,奔到鬼子的住室内,手忙脚乱地翻了一通,把屋内东西弄乱,从抽屉里拿了些钞票纸烟之类的物件,揣在怀里。这时候,听到外面大街上,响起一声响亮的呼哨。那是外面的陈榆在催促自己。
再说孙玉珠和黄翻译这里,看见“段司令”走了,但换好衣服的陈榆并没动,不知何故,眨巴着眼睛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