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壮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一尺见方,既软又脏,是一张染了颜色的白色宣纸。展开,纸上用毛笔勾勒了一些点点、道道、条条。
“哈哈哈,”惠姐一见,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老彭,这就是你拣到的秘密图纸啊。”
“怎么了?”
“告诉你吧,这是一张国画,一张未完成的小写意山水,你看这几笔是画的山峰,用的短皴手法。这些崖上树林只勾出了轮廓,没有画完……哈哈哈,老彭,真有你的。”
彭壮挠着脑袋,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那只是一张国画半成品,他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我看着乱七八糟,不知道写的什么,以为有秘密呢。谁知道是你们这些画家搞的鬼名堂啊。”
“咦?”惠姐忽然收住笑容,伸手拿过那张揉皱了的小画,仔细端详起来,同时用手指模仿着在空中比比划划,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不对呀,老彭,你从哪儿拣的这幅画?这画……不对不对,这是大师级的手笔,笔法简练有度,用墨收放自如,构图枯润相宜,这这……太妙了,这份用笔功力,只有国内少数国画大师才能做得出来。它怎么可能出现在后水峪?”
“是吗?”项先生引起了注意,从惠姐手里拿过画去,他并不懂绘画,左看右看,也只能看出是半幅画作,但惠姐画功深厚,相信她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彭壮眨了眨眼,“这画是阿混现的,就在后水峪村边,一个垃圾堆里,当时,咳,我以为是谁家扔掉的擦屁股纸。阿混这小子挺细心,他说,这个小村里的老百姓穷得叮当响,有谁会拿纸来揩屁股?就给拣了起来,我们俩左看右看,也弄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觉得挺神秘,嘿嘿,就这么着,当成秘密图纸了。”
惠姐歪头想了想,沉思着慢声细语地说:“嗯……这事嘛,细想想,也说不上奇怪,自从南京沦陷以后,好多艺术家举家逃亡,散落民间,或者有人隐居在后水峪,也说不定……项先生,不管怎么样,我想去看看。”
“咱们都去,”项先生放下烟斗,站起身来,“招呼陈榆他们,大家做做准备,一起去后水峪,那村外边的臭水工厂,以及村里边的秘密国画,都值得好好……”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外面传来“叭勾——”一声枪响。
“鬼子的三八大盖。”鲁满仓霍地站起身来。
“轰——”“嘎嘎嘎——”一阵爆炸声,夹杂着爆豆般连续的枪声紧接着又从外面传来,鲁满仓伸手从腰里拔出手枪,哗啦一声推上子弹,“是鬼子,有情况。”
彭壮、惠姐、项先生都站起身来,纷纷掏出腰里的手枪,拔腿往洞外跑。连厨房里的老魏,都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跑出门来。这枪声突兀急促,听声音并不算远,自从密营设立至今,保密措施严谨,附近并没生过大的战斗,这是从哪里来的枪声?
洞口处,一个守门的特工伏在茂盛的树丛后面,手持一挺歪把子机枪,正严密监视着远处的动静。洞外的崖壁下,可以看见汤阿四正趴在十余丈远的那块巨大的门扇石顶上,手里端着一只汉阳造步枪,一动不动。
项先生在前,惠姐等人在后,大家拎着手枪,闪身出了洞口,绕过荆棘屏障,左拐右绕,从陡峭的山崖洞口曲折走下来。
汤阿四扭了扭头,放下手里的步枪,望了望项先生等人,用手指着西面逶迤的山岭,“那里,有战斗,规模不大,距离大约三里。”
“过去看看,”项先生挥着手枪说道。
阿四“出溜”一下从巨石上溜下来,提着步枪,跟在彭壮等人的身后。大家一溜小跑,钻出密营前栽植的树木掩护屏障,跨过一道弯刀形山梁,爬上一个巨石林立的山岗。
前面的起伏峻峭的山岭,绿树如盖,两百米前的一道陡坡下,扬起阵阵硝烟,“噼噼叭叭”的枪声,从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传出来。几块突出的巨石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两个黄衣鬼子兵,趴在石头后面正朝树林里打着点射,“嘎嘎——嘎嘎嘎——”的机枪象炒豆一样清脆。
“阿四,把那挺机枪敲掉。”项先生命令道。
汤阿四一言不,提着汉阳造猫腰往前潜行了十几步,找到一个有利地形,把汉阳造往前一伸,“叭,”枪声响过,伏在树林里石头后面的鬼子机枪射手,一个翻身滚落在石头旁边。
“叭,”阿四的枪声又响了,另一个鬼子两手一扬,又翻倒在地。
“啾啾啾,”几颗子弹从阿四头上飞过。
阿四将头一缩,躲在石砬子后面,嘴里骂道:“狗日的王八蛋,鼻子倒灵。”
树林里响起咿里哇啦的怪叫,是日本鬼子的喊声,这些鬼子很有战斗经验,阿四这两枪,他们已经觉了背后的袭击,随着一阵枪声,好几个穿黄军装的鬼子兵,从树林里冒出头来,端着三八大枪,猫腰射击着,冲着阿四的方向运动过来。
“打,”后面的项先生一声令下,几个人同时伸出手枪,“叭叭叭,”一阵杂乱的枪声,刚冲出树林的鬼子兵纷纷躲在石旁树后。项先生引着几个人冲下乱石岗,向阿四喊道:“撤,向鬼方。”
“鬼方”即北方,是特工们战斗时的暗号。阿四举枪朝着树林里“叭”地打出一枪,迅转身,两个健步跨过乱石堆,边打边撤。项先生、彭壮等人分散开来,按散兵线一同后撤。大家都知道项先生“向鬼方”的命令,用意是把敌人引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