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瑗啼笑皆非,干脆咧开了嘴,嘲讽地笑了笑,正欲回答,忽地听见背后传来了李氏的声音。
“老爷醒了,正好我给南瑗做了点宵夜,老爷也吃点吧!”李氏端着两碗清汤面线,走了进来。
沈黎棠的眼睛一眯,询问李氏:“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让你陪着南瑗出门?”
李氏惊奇地说:“我不是同老爷说了,今日我与南瑗小姐原本是要去看戏的,可是中途遇见了督军府派人来接……”
她故意停顿在了这里,从怀里掏出了手绢,胆战心惊地拍了拍胸口,又讲:“老爷,幸好我和南瑗小姐没去看戏。我回来的路上听说督军府的二少在梨园遭遇了暗杀,死了不少人呢!”
沈黎棠倒是也知道白天的那场骚乱,他仔细回味了一遍李氏的话语,顿时欣喜不已。
督军府来接……看来那位大少果然对南瑗非常上心。
他的眼睛再投向沈南瑗时,俨然一副慈父的表情,“南瑗,累了吧!先吃点夜宵,好好休息。”
再瞪一眼沈芸芝,沈黎棠严厉地说:“你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能不能长点脑子啊!”
又训苏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苏氏的脸色一僵,倒是聪明地服软:“是老爷,我一定好好管教芸芝。”
三更半夜的,沈黎棠一进了屋里,其余的人很快就散了去。
沈芸芝还有些不服气,却被苏氏拧了拧耳朵,提上了楼。
餐厅里,只余了沈南瑗和李氏两个人。
沈南瑗拿起了筷子,挑了挑面线。
李氏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我不会说的。”
沈南瑗抬了眼睛,只见李氏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说:“但南瑗,你得离杜聿霖远一点。”
现在沈南瑗就像是惊弓之鸟,一听见杜聿霖的名字就心惊肉跳。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知晓的。可……”
那就是个蛮子。
还是个木仓杆子特别硬的蛮子。
沈南瑗一想起他那副如雕刻过一般的美好躯体,便不由眉头紧锁。
躯体是美的,但人……嗯,混蛋,在他这里算是褒义词。
李氏却听着她声音不大对劲,带了点绵软鼻音,眼睛也水汪汪的,便想岔了道。
人是让杜家二少劫走的,也不知吃没吃什么亏,可看着那小模样的可怜劲儿就不舍再问了。
“吃面罢。”她想,杜家那二痞子并不是南瑗和她能左右的。
沈南瑗乖巧点了点头,确实饿了。
要说跟杜聿霖犯冲,她的胃首当其冲,别提多虐了。
清汤面冒着滚滚热气。
手工做的面,跟后来外面卖的精细挂面就是有差别,面条更软,也更劲道。
沈南瑗想到她姥姥了,姥姥特别会做面食。
清汤面线汤头是用大骨熬出来的浓汤,面条吸收了汤汁的浓郁鲜甜,吃起来爽滑弹牙,十分有嚼劲。
面香四溢。
沈南瑗被热气熏着脸庞,玉白的小脸此刻透了红润粉色。
她吃东西专注,李氏顾忌场合也没再说什么。
等沈南瑗吃完宵夜,夜也已经深了。
“早点睡吧。”李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听见她轻轻嘶了一声,这才仔细查看,看到胳膊上洇出的一点血迹,惊讶地问:“你受伤了?”
沈南瑗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迹,估摸是被沈芸芝给碰出来的。“唔,没大事儿,有点擦伤。”
这便又想起了白日里的惊魂,原也算阴差阳错救了杜聿霖一条命,然而回头自己就把人药翻了。
估摸着等杜聿霖醒来,又该念着她的名字咬牙切齿了……唉,这叫个什么事儿。
李氏看出她的停顿犹疑,又看了看她的伤,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你上回管我托人找的药……”
沈南瑗讪讪一笑,意思很明显了。
就是用来对付杜聿霖的。
“我刚进城就碰到他了,孽缘吧。”
李氏沉默了一刻,“那我、再给你搜罗点。”
沈南瑗闻言有些啼笑皆非,点了点头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整天的惊心动魄,从浴室里出来后消散许多。
沈南瑗把头发擦了个半干,穿着真丝吊带的长睡裙投进了大床的怀抱。
床头橘黄的灯光和书桌那里的遥相呼应,如薄暮下的荧光,为少女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影。
她碰到了伤口,又坐了起来。
桌上放了药水还有姜汤,应该是李氏在她洗澡的时候拿进来的。
她把长发撩在一边,拿着棉签棒蘸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一边嘶嘶抽着冷气。
怕疼,要命。
沈元阑正要叩门,就从半掩的门缝中看到了这一幕。
橘光在少女头上打出薄薄的光晕,一张小脸表情生动,那是他从没见过的鲜丽颜色。
“咳、咳……”
“元阑?”少女回眸,看到了站在门口略有些紧张的身影。“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沈元阑经她一提醒,才觉着了手里拿着的分量,“啊、是,是拿几本书,我听见你跟芜屏说想找几本书看,就拿了一点。”
沈南瑗看向他手上的,头一本就是一本游记,当即双眼放亮下床走过去,“你也太贴心了吧!”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句,没想到沈元阑却记下了,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这些都是你看过的?”
“嗯。”沈元阑离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