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从正门入了新郑,顺着宽阔的主干大道一路向前,接受民众的欢呼。为了不吓到新郑子民,本来随身携带的贼人首级,皆留于城外,士卒身上血迹也早已拭去,甲胄崭新,刀剑明亮,显得英勇神武,恍若神兵天降。中军的骑军,更是在马鞍上拴着绳子,捆着一批敌国俘虏,拖拽往前,踉跄而行。让他们如同遛猴一般,接受来自道路两侧民众的嬉戏和愚弄。
就这样,大军一路前行,穿过整个新郑,最后自西门而出,往城外的寝陵而去。城中民众皆知,君上欲献俘祭祀先祖,不少人一路汇聚,跟随在大军身后,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顺着大道直望寝陵,也一起同去了。
众人直过河上大营,到了寝陵前山脚下,一处空旷之地。几日前,郑胡便已命人在此处造好了高台三层,设五方旗帜;今日晨时,又令人摆好羊、豕二牲,备好血食、祭酒、香、坛等物,然后一切就绪,只等大军到来。
此刻大军一到,士卒在台下列好方阵,群臣上前,依照官爵大小于登台长道两侧列毕,祭祀便可开始,群臣大呼,请国君、上将军登坛。
破虏还师,执其贼首问罪于前。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这便是向列祖先辈上告,现今郑国所立之武功。随着郑胡与郑龙两人出现,并肩一步一步踏上高台,一众群臣肃穆而对,满场士卒、百姓皆热泪盈眶,不能作声。
登坛之后,郑胡与郑龙各自撩起甲衣下摆,跪于坛前,命左右两边侍官焚香,点燃之后接过。台下,众将士、百官、百姓纷纷跪伏于地,而后卫士将一干被束缚着的俘虏推上前来,压着跪在地上。这些俘虏在寒冬之中,皆**上身,口舌被堵,浑身冻的青紫,正瑟瑟发抖。为首一人,是燕军统帅,燕国君之弟,公子弥。此刻,他或许是预感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正剧烈的挣扎着,被堵上的嘴中发出“呜呜”的叫声。只是,这一切皆是徒劳,他被身后两名军士死死按进地里,动惮不得。
台上,郑胡两人持香三拜,起身之后,祭曰:“郑君胡一年,郑氏末孙郑龙、郑胡等,虔具清酌庶馐之奠,擒贼首,致祭于先祖之灵前而曰:先祖创业,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奔波劳碌,不避艰辛,以血铸疆,终成郑国。不想今日,新君初立,百废待兴,却引宵小窥觊,来犯我境,侵我国土,以至于社稷倾覆旦夕之间。幸得先祖庇佑,大破贼寇,驱除夷敌,如今三军凯旋,破虏还师,执其贼首问罪于前,祭先祖之灵,黄泉有觉,长佑郑国。”
祭毕,两人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将香插于坛中,而后退回原位。左右侍官再上前,将血食摆于二牲之前,再摆上两酒碗,斟满。最后,将缴获的燕军大纛、各色旗帜皆摆在坛上。
两人上前,端起酒碗,平举。待大祝祷告完毕,两人将碗内祭酒细点于地,直至碗里一滴不剩。
一切结束之后,便可行刑。鼓声响起,一下一下急促如雨点,伴随着鼓声,一群彪形大汉手提砍刀,站到俘虏身后。
本来,按照惯例,戎夷之流,得贼首,献祭之时要以沸腾的铜水浇灌,活活铸成铜像,永跪于寝陵之前,以供后人瞻仰,了解这段光辉历史。而纪室诸侯列国的俘虏,则是由其母国赎回,一般不会伤其性命。毕竟各国贵胄沾亲带故,打战归打战,自己的亲戚还是要放的。
但郑胡不打算这么做,现在温情脉脉的时代已经过去,诸侯过家家一般的打战方式也已落伍,打战再也不单单只是贵族们的事情。一场席卷中原列国的大战即将来临,上至王侯,下至庶民,谁也无法幸免。面对如此时局,郑胡打算做的是:弱敌国以强国,强国则民自安。燕郑之间数次大战,积怨已深,仇恨难消。放敌将归去,来年必然卷土重来,领兵再战。这就犹如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穿越八年,侥幸活到今日,郑胡知道,个人力量微不足道,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时代,就好比螳臂当车,绝无可能。来到这个战火四起的野蛮时代,想要改变它,就只能融入其中,先变得野蛮,存活下来,之后,再引领它,步入文明。
重创其军,杀其将领,做到弱其国力,去其人才。所以,身为燕国宗亲,燕军统帅,这个公子弥,断不可留。随着鼓声停下,侩子手手起刀落,干脆利索。颗颗头颅滚落于地,温热的鲜血涓涓细流,形成一泊又一泊,在寒冬里冒着热气。一具具尸体歪向一边,渐渐冷去,变得僵硬。
台上一众文武面色严峻,见证了一国公子如猪狗一般被宰杀,皆沉默无声。而台下民众见到贼人受刑,兴奋的大喊大叫,更衬托出这个时代的荒诞和野蛮。
待行刑完毕,祭祀落幕,士卒收拾场所,民众各自散去,回归城中。郑胡一面走,一面对边上郑龙说道:“公叔,三军得胜归来,扬我国威,不可不犒劳一二。这样,在寝陵外的河上大营,我已命人宰杀牲畜,备好酒宴,不如让三军将士移步此处,欢庆一番,如何?”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马概处,郑龙听完,意味深长的看了郑胡一眼,随后翻身上马。坐稳之后,他说道:“君上,三军将士远征燕地,已有数月,如今得胜归来,备感思亲,急欲还家。不如先让大军回到新郑,待见过家人之后,再行犒劳,如何?”
“公叔此言差矣。”郑胡也上了马后,两人并驾齐驱,并肩而行。郑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