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疏散,锥坊只剩下了执案衙役和毁为一旦的罗氏米铺。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扶罗老板起来?”巡抚大人怒喝,一班衙役才灵醒过来,冲入米铺翻找伤患。最后在里屋柜台后找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瑟瑟发抖的罗老板。
看着眼前一袭丝绸绿袍,跟个蝈蝈似趴在地上的罗老板,连衙役都得费力憋着才没笑出声。
“抓住他们!那几个杂碎!都抓起来!”被搀扶着的罗老板怒吼!
徐有桂并不知自己麻烦将近,还不紧不慢拎着钱袋在路上晃悠。快要走到坊口之际,两侧瞬间冒出数个衙役将其层层围堵,还没等回过神,已经被摁在了地上。手中纂着的银钱也洒了一地。
心想,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没有枷锁,只有镣铐。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以他的身板,不死也要蜕层皮。可别看不起那枷锁,并不是只有一个木板那般简单。枷重至百五十斤,多带几日直接压死都是有可能的,就算压不死也会伤了脊椎。他徐有桂还没打算因公殉职。
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戴那东西,毕竟他现如今还未过明审,没有判决,也不曾被判发配。
但怂恿乡民攻击并抢夺米铺,此罪可大可小。说小了,不过聚众闹事扰乱市规;说大了,那就是威胁朝廷命官,形同造反。
这大小之间就看他的身份为何了。
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当官的怀疑他背后有什么大人物的影子,不然不仅救不了他,还会死的悄无声息。
“进去吧!”
被衙役推进牢门的瞬间,抬头一瞅,好嘛,果然今日冲在前面的愣头青一个都没少。显然,他忘记把自己也算进那群愣头青里面了。
“兄弟,你也被抓了?我叫刘大勇,今天还谢谢你帮我说话。”
对着罗大勇抱了一拳:“好说,在下徐有桂。”
“这帮狗官的果然可恶,才立下誓约说要放粮,回头就把我们全都抓了!”
罗大勇拍了拍身边兄弟的肩膀,叹了口气:“算了,早猜到他们不会放了我们,如今这样也算是意料之中。只要明日他们愿意按时放粮便好,我等弟兄也算是为民做了好事。”
“大哥!”一群人拿着崇拜的眼神看着中间光芒万丈的刘大勇。
徐有桂无奈的摇摇头,找了个有干草的无人角落和衣躺下。心想,明日,呵呵,这位巡抚大人还是沉不住气呀。
见了这几位乡勇被抓,尤其是中间那位名叫罗大勇的大汉,他突然不怎么担心了。
此人这般豪气,一看就很有影响力。长平仓里根本没有粮食,这帮当官的就是为了疏散群众而后诛首恶,杀鸡儆猴。但他抓了刘大勇就会让性质全变。
看来,明个有好戏看了。
第二日一早,饥民们三五成群的提着米袋,挑着米桶,拥向粮仓。可原本说好的的平粜却刹那间杳无音讯,只见粮仓重兵把守、大门紧闭,一问才知从昨个至今根本没有长平仓的粮食进城。
于是群情激奋。
正在这时,忽然得知昨日率众动手捣毁碓坊的刘大勇被捕,数千名要求平粜的饥民立即如潮水一般涌到巡抚衙门,要求立即释放刘大勇。
巡抚司衙役们也突然慌乱,他们料到民众会有愤怒,却没料到不过是抓了一个刘大勇却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闻讯的巡抚大人率队前往弹压,却被群众摘掉官帽翎顶,捆吊在庙侧的大树上,饱受痛打。副将上前救护也被殴伤,所带差勇皆被惊散。
徐有桂一行人趴在牢房的窗口向外张望。
“诶,大哥,外边这是怎么了?咋这么热闹!?”
刘大勇也不明所以,挠头道:“好像是在打架。”又看到旁边的徐有桂,赶紧问道:“小徐兄弟,你人聪明,知不知道外边是怎么了?”
徐有桂明亮的眼睛盯着外边:“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果然,这句话没说完多久,就看到远处的黑点越来越清晰。大量的民壮冲过了内堂,向他们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喊:“刘壮士,昨日帮忙的壮士们可在里边?听见的话吭声气!”
“哎,是昨天一起的乡勇!嗨!我们在这儿!快放我们出去!”
牢头狱监眼看抵挡不住,立马跪地求饶,交出钥匙,让乡勇们带走了刘大勇、徐有桂等人。
但徐有桂却突然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不安,他总觉得这一切没那么简单,肯定还会有更大的、更出乎意料的事情等着他们。
果然,还没等跑出府衙,形势却陡然生了变化。
民众攻击急促,被惹恼的衙役抽出砍刀杀死数人。原本双方都没有拿出兵器,就算是下手再重也不会死人。但如今官差杀人,矛盾彻底激化。
饥民见惹不了班差衙役,直接冲上了街头。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日一夜,整整700间米店、整个碓坊存米,都被抢得干干净净。还有不知道是谁点起了火把,一时间火光攒动,一间间铺子被烧毁。好多住在铺子里的活计、长工、掌柜都没能跑出来,被活活烧死在了里面。
得救的徐有桂等人看着这一切,面面相觑,他们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其中一人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那些火光映照下狰狞的面容,其中不少人都是他们的熟悉的街坊邻居。
但如今,那些人举着火把,残忍的将其投入还有活人的店铺。甚至还有人从铺子里拉出女眷,当街qiáng_jiān。这哪里还是饥民,简直就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