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朽垂首应承,声音平静似水:“是,师父。”说罢,转身走出门去。
了缘看着青朽恭顺的背影,轻皱眉头,心情有些复杂。想当年青朽初初上山来修行时就是这个模样,从来不违逆长辈的意思,什么都是逆来顺受。原以为是因为这孩子没有什么主见,个性又有些凉薄,不过时间长了,她渐渐发觉事实并非如此。
这孩子之所以对长辈如此顺从,并不是她没有主见,更不是她对人对事太过凉薄,而是因为她早已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与长辈相处,而内里的则是宁折不弯的刚烈秉性。在她看来这孩子以后要面对的最大危险倒不是命数,而是她这个太在乎是非曲直,无论什么事都往心里埋的性格。一旦是受了什么挫折,钻进了牛角尖,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主持法师,清儿还有一事想求,还望法师一并允了。”
与了缘师太一起目送青朽出了门去,清儿却并没有跟着出去的意思,只见她转过头来,含着笑恭敬地对了缘说道。
了缘敛了敛神,收回视线看向清儿,和善地问道:
“施主是为何事?若是贫尼力所能及之事,贫尼自当鼎力相助。”
清儿摸了摸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哎,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与娘娘省亲脱不了干系。主持法师想必也知道,德淑娘娘入宫多年,本该早该回家省亲,只因主上对娘娘甚是依恋,竟一刻也不愿与娘娘分离,故而五年来未曾回过娘家。”
说到这,清儿又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难色:
“怎料昨日宫里突然传来话儿,说是娘娘明儿个就要回娘家来省亲。这事着实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搞得相府上下皆是措手不及。娘娘虽有嘱咐一切从简,可其他事还能将就应付,但这祈福之事又如何能将就了事?刑邺虽大,但要在一日内寻到有能力主持如此重要的佛事的女法师也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我家老爷在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派清儿上山来求主持法师您发发慈悲帮帮忙,破一次例,下山为娘娘主持佛事罢。”
清儿的请求让了缘有些为难,不过她微一沉吟,还是说出一个主意:
“其实贫尼并非不想帮施主这个忙,只是贫尼年前曾与人许下了一个诺,在五年之内不得走出山门,五年之期尚且还没过满三个月,贫尼实在不能就此违背自己许下的诺言。”
清儿本以为了缘会满口答应,不想了缘却有这般理由,不由得有些急了:
“可是――”
“不过施主也不必着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了缘也很明白清儿此时的心情,笑道,“虽然贫尼无法下山主持佛事,但贫尼的师弟了尘修为并不在贫尼之下。不如贫尼派她带上庵中几名弟子下山主持佛事,施主以为如何?”
“其实清儿对主持佛事不甚了解,但凭主持法师定夺。”虽然没能请动了缘,但老爷也不过是让她上山来找了缘师太“想想办法”,只求能解燃眉之急,并不是非要请到了缘不可。又思及了尘既是了缘的同门师弟,又得了缘的极力推荐,其修为也一定差不到哪去,也算得上圆满了。这样想着,清儿也就释然了,欣欣然接受了了缘的建议。
见清儿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了缘淡淡一笑:
“那贫尼就立即吩咐下去,免得耽误了时候。”
没想到事情竟然办得如此顺利,清儿笑弯了眼,真心实意地向了缘行了个大礼:
“清儿代我家老爷在此谢过主持,我家老爷说了,待忙完这事,定会尽快上山,亲自向主持致谢。”
了缘淡然一笑:
“助人乃出家人之本分,施主不必太客气。”
语毕,了缘闭上眼,双手合什,默念了一声佛号。摇动的烛光中,她眼下的眼圈显得更深了,像是突然有了极重的心事,显得忧心忡忡。
刚把行李收拾好,青朽就听见清儿在屋外轻喊:
“小姐,清儿帮你收拾行李来了。”
“哎,你不用进来,我已经收拾好了。”青朽提起包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将门关好后,便冲着守侯在门外的清儿轻轻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清儿见青朽身着一袭青衣,一束柔顺的青丝只在脑后简单的绾了个髻,手腕上戴着串磨得发亮的青竹佛珠,依旧是一副带发修行的模样,不由得大皱眉头:
“小姐,我们就要下山了,可你怎么还是作这般打扮?”
青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这身打扮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
清儿瞥瞥嘴,扯起青朽的衣袖没好气地说道:
“在这里,小姐这身打扮并没有错。小姐你现在是要回家,可你还是这么一副清淡的打扮,要是让别人知道青家二小姐穿得如此寒酸,指不定又要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青朽不以为意地笑笑:
“这有什么,这衣裳即不脏又不破,穿着也舒服,不过是看着旧了点儿而已。再说衣裳再华丽终究不过还是一件衣裳罢了,旁的人就是说些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哎,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说罢,便拉起清儿的手转身就走。清儿虽然还是有些腹诽,却也没再发作,任由青朽拉着自己往外走去。
到了庵门外,青朽一眼便瞧见了尘板着一张脸带着庵中几名上了年纪的弟子在雪地里站着,不禁有些意外。
那边了尘见了青朽她们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