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风潇洒地站起身来,步下几级台阶,到了玄婆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千年前,嘲风确实在战场上与卉宁打过几次照面,但卉宁对于他,只是个面目模糊的女子,眼前的玄婆婆,苍老倾颓,连呼吸都带着凋零的味道。
他躬下身子,从玄婆婆的手中拿过了“彩虹之翼”,这是一把多么美丽的宝剑!只有它,才配得上蘅兮、配得上嫣儿!嘲风雕塑般俊朗的脸庞和掩不住哀伤的瞳眸,倒映在剑身之上。
嘲风回过头,望着濒临崩溃的嫣儿,在她转世之后,经历过太多艰难恐怖的时刻,可眼前的情景,却是最难熬的!真舍不得啊!他们今生一起度过的静好时光,远远超过前世,可是不够,还不够!他所期盼的永远,却是不能达成的奢望!
嫣儿绝美的杏眼,就像两口绝了堤的深泉,不住地流泪,她微张着泛白的樱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脸上,写着深深的无助,还有绝望……
嘲风背过身去,不想再让她承受更久的折磨,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早晚都要走这一步,何必再迟疑彷徨?嘲风将“彩虹之翼”架在颈上,眉头一蹙,手腕一抖,血液喷涌出来……
“彩虹之翼”释放出炫目的光芒,“咣当”一声,掉落在白云台阶之上,在血雨之中,嘲风的身体,直挺挺向下倒去,他的神色,十分安详。迎接他的,是黑魆魆的未知空间,那空间就像是一张无边的大嘴,将他吞噬,转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风——”嫣儿在心底疯狂地呼喊,他还能听得见吗?如此突然,如此残忍,他们爱恋痴缠了整整千年,难道这就是他们最后的诀别?不!她不信!绝对不信!
她只是固执地相信,死亡不会是他们爱情的终点,即使嘲风的灵魂在云霄界的结界里迷失,他也仍旧会以另一种状态存在于这个世上,那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去找到他!嘲风能从冰刀雪戈肆虐的冰雪窟里将她救出来,她为什么就不能救他?
还有那住在嘲风心殿里的宸铭,他怎么样了?嘲风曾经说过,他们两个只能共存共亡!想到这里,嫣儿心如刀割,她要救的,不光是嘲风,还有宸铭,他们都是她深爱的人啊!
可是眼下,嫣儿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如果玄婆婆不守信用来攻击她,那她只能引颈受戮罢了,她不忌惮死上一次、跌入地宫深处,但她却在意旻儿的安危!
此时,玄婆婆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着,她的口中正在呢喃:“他死了,他死了……”
这样的情景,是如此熟悉。一千年前,在火狐城倾废的城楼上,望着嘲风与蘅兮双双葬身在浴火阵里,卉宁也曾说过相同的话。当时的卉宁,只觉得百感交集、悲喜交加,可现在,她却体会不到任何复仇带来的快乐,整个人都被悲苦攫住。
“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也会履行我的诺言。”玄婆婆低声说道,她的左手,孕育出另一团青绿色雾气,这雾气再次被嫣儿汲取,她身体里的所有毒素,瞬间就被荡涤!
巨大的悲痛,令嫣儿迸发出可怕的力量,只有片刻,她就彻底冲破了定魂珠的封印,她的杏眼中布满血丝,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颗令她牵念千年的水晶球,刹那之间,那团气流向四处崩裂,发出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释放出不能令人直视的光亮!
等嫣儿拿开下意识挡在眼前的手,才发现,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悬浮着一抹小小的半透明灵魂——这是个身无寸-缕的孩童,他有着漂亮的紫眸、精致的五官、浓密的乌发,可那样的目光,却不应该属于一个只有周岁的孩子,他的眼神里,没有懵懂和天真,只有淡漠和探问。嫣儿趴伏在白云台阶上,奋力地向他伸出手,低声唤道:“旻儿……”
“你是谁?”那孩子竟然开口,声音还很稚嫩。
嫣儿惊得坐了起来,杏眼中盈满惊痛的泪花,艰难说道:“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旻儿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在掂量它的轻重,“我听说过你,你转世了?”
嫣儿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听谁说的?”
“是个秘密。”旻儿垂下眼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转世了。”嫣儿带着羞愧,说出了这四个字。
“哦。”旻儿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你终于想起了我,来寻我了。”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嫣儿紧紧抓住台阶的边缘,不让自己倒下,她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嘲风的巨痛,她真想就这样纵身一跃,随他而去,可她还不能这么做,前世她就曾贸贸然殉情,导致的后果,一直牵累到千年之后,她不能再那样意气用事、抛却责任,死很容易,就算要死,也要安顿好旻儿再死!
“刚才,我还听到了一个男人说话。”旻儿在定魂珠里,能听得见外面的声音。
“那是你的父亲……”嫣儿撕心裂肺地说。
“他走了吗?”旻儿茫然四顾。
“他死了……”嫣儿望向那仍旧淌血的“彩虹之翼”,此刻它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下来,那是她前世的武器,而今却成了杀死嘲风的凶器!
“错过了。”旻儿淡淡地说,“可惜。”
嫣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的瞳术再厉害,也看不出这抹灵魂的真实年龄。
“我被关了多久?”轮到旻儿发问。
“一千年。”嫣儿颓然答道。
“那么久……”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