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芸趴在病床护栏上目不转睛地瞧着顾玉琴，就像夜里的猫头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就这么犀利无比地盯了好久好久。
顾玉琴被兰芸盯得头皮发麻，指尖忍不住微微发颤，但嘴上仍是逞强，“兰芸，我们养了你十五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兰芸想了想，噗嗤一声笑出来，表示理解：“猪养肥了不是卖就是宰，人之常情嘛。”
“你明白就好。”顾玉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兰芸看着没有生气的迹象，仍是一脸的和气良善，但跟她对视的时候，竟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姐姐，”兰芸再次看向兰薇，笑盈盈地，“你知道学校愿意赔付精神损失费的前提是什么吗？”
兰薇不说话，两手紧握拳头。
“开除！”兰芸怕她听不清楚，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楚。
“你说什么？”
“开除”兰芸耐着性子再次重复道，“为了保全学校名声，他们要开除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真的，太脏了！”
“啊！”兰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拔地而起，她痛苦万分地抱住头，死死地捂住耳朵，“你胡说！你胡说！学校不会开除我，像我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他们怎么舍得开除我！我为了转校付出那么多……”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暴躁。
顾玉琴想要抱她，被一把推到地上。
兰薇跳下病床退出窗边，勾着腰缩着脖子双手紧紧抱着胳膊，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要被开除，求求你们帮帮我好不好？”
医院的窗户大多都会敞开通风，而这间病房也不例外，兰薇靠在那儿身后寒风咧咧，摇摇欲坠看着随时都会掉下去。
顾玉琴看女儿这样心疼死了，想要冲上去将人拉回来，却被兰荣拦了下来，“阿琴，我们已经没钱帮她了。”
顾玉琴现在脑子乱成浆糊，一时间没听明白兰荣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想她跳下去？！”
“她现在这样，就算活下去，哪个男人敢要她，阿琴，你要养她一辈子吗？”
顾玉琴犹豫了，家里的存款所剩无几，但植皮手术还没开始，更别说以后养个大闲人。
伸出去的一只脚，默默地收了回来。
没人阻拦，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兰薇，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窗台，然后扒着窗框站起来，冬天的风很冷，打在脸上却没什么感觉，只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硫酸味。
她扭动脖子往回看，目光扫过兰荣跟顾玉琴，最后落到兰芸身上。
十五岁的少女，眉眼弯弯地坐在病床上，美好得就像即将迎来的娇艳春花。
而她。
一个月前，各方面都比她优秀，现在却沦落至此。
谁的错？
反正不是她的错。
“兰芸，等我……”兰薇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眼里泛着森然的寒光，“等我变成了厉鬼，日日夜夜纠缠你。”
兰芸抬起纤指把黑发别到耳后，一双缥缈如夜的眼睛，流转着凌厉无情的光泽，唇角微微勾起，语气毫无波澜：“好，我等你，亲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