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一顿酒宴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隋昌极尽东道主之义,不停地劝酒劝菜,就差端起酒杯往客人肚子里灌酒了。
隋昌对孙副主任和春天这两个远道而来的“钦差”肯定是恭敬有加,对新任校长吴恒星隋昌也没有丝毫的怠慢,言辞间有敬畏也有热情,把吴恒星伺候得心里很是舒服。
只不过,在推杯换盏和看似热诚的交谈中,酒桌上的人丝毫都没有提及“煤气罐”的事情,彼此都是在一种心照不宣的状态中互相交流着。
酒至半酣之时,孙副主任以教育办领导的身份借着酒意对隋昌耳提面命地训导了一番,隋昌是个明白人,知道孙副主任此时这样做就是为了给吴恒星看的,自然也就密切地配合,对孙副主任的教导唯唯诺诺,对吴恒星也是礼敬有加,还趁着酒劲儿站起身给吴恒星鞠了一躬,算是自己前些日子对吴恒星失礼和冒犯的一种表示。
对于隋昌的主动示好,吴恒星欣然接受,也趁机对隋昌这个前任老校长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就这样,在孙副主任的撮合下,在酒精的催化下,两个曾经势不两立的对手算是握手言和了。只不过,冷眼旁观的春天总感觉这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至于是什么,春天一时也说不清。
下午三点,春天驾驶着摩托车载着喝得醉歪歪的孙副主任回到了户山中学大院。钱进不在教育办办公室,估计肯定是又跑到哪里喝大酒去了,孙副主任和春天也就各自回家睡午觉了,至于孙副主任明天会怎样跟钱进汇报此行调查的结果,这个问题春天根本就不用去操心。
2.
与此同时,接替父亲冯昌喜在家里伺候生病妻子的冯术却是一整天都坐卧不安。
让冯术不安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孙副主任和春天去柳家山小学调查“煤气罐”的事情让冯术心生烦恼,一方面冯术盼望“煤气罐”的事情能调查个水落石出,另一方面冯术又害怕孙副主任真的查出曲爱英和隋昌之间有什么奸情,真要是这样的话,冯术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其实,从心底里讲,冯术还是有些舍不得曲爱英这个女人,如果曲爱英和隋昌之间没有任何纠葛,冯术已经打定主意在妻子刘淑珍去世后要迎娶曲爱英进老冯家的门。
也正是因为冯术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所以,第二个令冯术心里不安的原因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冯术一直没有接到过曲爱英的任何信息,电话没有,传呼也没有,这不由得让冯术在内心纠结不已。在昨天中午跟曲爱英通话的时候,冯术虽然说过要让曲爱英给自己一个交待的话,可这都过去一天多时间了,曲爱英那边竟然音信皆无,不回话等于是默认还是否认?种种猜测让冯术感觉就如百爪挠心,那种滋味可是说不出的难受。
说是让冯术在家替换父亲照顾生病的刘淑珍,其实冯术基本上没有事情可做,煮的稀饭刘淑珍根本不吃,热的牛奶刘淑珍也不喝,就连话刘淑珍都没跟冯术说过一句。这让冯术感觉很无趣,只好屋里屋外地来回兜圈子,心里盼望着老父亲能早点从石门沟子村赶回来,自己也好早点从这个尴尬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午饭的时候,冯术给自己炒了两个简单的下酒菜,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就躺在客厅的小床上睡过去了。
3.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冯术揉了揉干涩红肿的双眼,从床上爬起身,趿拉着拖鞋屋里屋外地转了一圈。
卧室里,刘淑珍正全身蜷缩在毛巾被里昏睡着。从今天早晨冯昌喜走后,快要一整天了,刘淑珍水米未进,药也没吃,一整天除了昏睡就是昏睡,偶尔清醒的时候,也是不言不语,只是一个人瞪着空洞的眼神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
看着刘淑珍蜷曲在被单内骨瘦如柴的身体,冯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从何时起,冯术突然感觉在自己妻子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是愧疚?是自责?还是下意识的逃避?冯术自己也搞不清,冯术只知道自己怕面对刘淑珍那满是病容的脸,怕看到刘淑珍那充满鄙视的双眼,还有那冷冰冰没有一丝喜怒哀乐的表情,常常让冯术感觉心惊肉跳。
去院子里洗了一把脸,冯术坐在墙根下的枣树底下吸着烟想心事。
这个时节,正是枣子成熟的时候,红彤彤的或青绿色的枣子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红的像玛瑙,青的像珍珠,再加上金黄色的叶子,红黄绿相间煞是好看。
这棵枣树还是冯术和刘淑珍结婚喜迁新居之后在院子里栽的,就是为了取一个“早得贵子”的吉祥之意。
十多年过去了,这颗昔日瘦小的枣树已经长成了几米高的大树,枣树的枝干弯曲着努力向上生长着,树干不是很直挺,更谈不上秀颀,树干上面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树疤,那是冯术为它修剪枝干留下的伤痕,十几岁的树龄看起来倒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这颗枣树虽然看起来有些“丑陋”,但它并不显得落魄,从远处一看,反而觉得它苍劲有力,在天地间彰显着生命的力量,只不过,它所彰显的并不是那种像杨树一样笔直向上,直冲云天的力量,而是一种向外扩张的,一圈一圈的,龙卷风般的力量,用力旋转出生命年轮般的漩涡,仿佛正在攀登生命的巅峰。
曾几何时,这棵枣树曾是冯家快乐的源泉,春季满院的枣花香,夏季树荫下的纳凉,秋季丰硕的果实,这些都一一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