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要在前面走又不知道路,这火把照明是前照一,后照七。洪父拿火把只能走在后面才可以把大家都就着。洪父就让洪瑞芳走在前面,手里拿根棍子,边走边在地下敲着,这样可以把夜晚在路上活动的各种蛇吓跑,不至于踩到蛇被蛇咬了。
南怀瑾走在中间,后面是洪父。
在火把的照明下,南怀瑾看见自己的影子忽长忽短,就像鬼魅一般。想到这心里不由一紧,不过想到有三个人心里的恐惧就消失了。
“狺狺,汪汪!”几声在夜晚突然响起,南怀瑾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南怀瑾最怕狗了。有狗就有人家。这户人家只有狗没有睡,屋里已没有了灯火。
“怎么这个房子没有住人?”南怀瑾指着这户人家的孤零零的房子问。
“住了的,一家四口人,可能已经睡了。我们这里不像城里,没有电,晚上点灯废油,煤油又不好买,有钱没有票也不行。”洪父解释着。
听这一说,南怀瑾有点后悔今晚到石磊家走访了,如果人家都睡了,自己去岂不是把人家从床上喊起来,那该多不好。反正已经来了,就是麻烦也只麻烦的一次,这样一想,心里就坦然些了。
“南老师,你没有怎么走过这样的夜路吧?”洪父见三人走的很沉闷就找话说。洪润芳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是杨柳小学一顺溜读到五年级的,岁数不大,和老师一起走路没有幼儿因为年龄小的无知而无畏。也没有成人世事洞明后的呶呶不休。所以虽有三人,实际只有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走夜路经常走,原来读书时上早晚自习,每天都要走夜路的,只不过那夜路有路灯,地面也多是水泥路。”南怀瑾就和洪父聊着天往前走。
“到了。”洪父站在一栋平房前面站住。
南怀瑾感到很奇怪,一般农村家里都有看家护院的狗,而石磊门前却这么安静。南怀瑾凭感觉也觉得石磊家的破败。因为南怀瑾看见这黑魆魆的房子屋脊是一个斜坡,只有房子在破败时屋面才会出现不平整的情况。
“老石,在不在屋里呀?”洪父使劲喊着。
“哪个呀?夜半三更的。”
“是我,还有石磊的老师来家访的。”
“洪哥呀。我娃子又没有上学,老师搞什么家访。洪哥呀你回家吧。”
“我们都到你屋面前了,不是老哥我说你,我就算啦,人家老师大老远地摸夜路到你这里,你睡在床上你睡得着吗?”洪父果然是能人,一下就抓住要点。
“你们等会儿,我就起来。”石磊的爹大约觉得老师能摸夜路来自己家也算看得起自己,如果不起来也实在说不过去。
屋里先是有了昏暗的灯光,接着传来咳嗽的声音,到底是夏天,几分钟后随着“吱呀”一声,门口就出现了两个差不多高的两个人形,由于是背光,也看不清相貌,更不要说表情了。
洪父让南怀瑾在前面走。门口的人就往旁边让了让。南怀瑾走进这家看了一眼屋子,和洪家是天壤之别呀。屋里乱七八糟的,在堂屋中间堆了一堆才收割还没有晒干的稻谷,一张歪三垮四的桌子,几把椅子似乎上面蒙了厚厚的灰尘,幸亏灯光昏暗,要不然更见脏乱了。要不是先前听洪父解释过,心里有了底,南怀瑾还会以为进了垃圾场。他们父子很好区别,一个胡子拉渣的,一个细皮白肉的。
石磊和他爹也不知各自从哪找了块抹布擦干净了几把椅子,请他们坐下。
“这深更半夜的,屋里也还没有开水,磊子,你去烧水泡茶。老师来我家有事吗?”石磊的爹终于坐下问道。
南怀瑾拦住石磊说:“不渴,坐会儿就走。这不,今天开学了,我看石磊等同学没有报到,就从你这开始家访,了解一下情况。”
“哦,老师,你看见了,我这儿子十七八岁了,个子也这么高一个了,他还在读小学,他不舍人,我还嫌害燥呢。你问他自己想不想上学。”
南怀瑾听他和自己年纪相仿,一看,确实,原来留的花名册没有年龄一栏,偏偏自己当时也没有仔细看看出生年月日,要不也不会闹这样笑话,见了这么高大的小学生把自己吓一跳。
“我才不去上学了呢,我们几个都不会去上学了。”石磊一开口就是已经开始发育了的青年的声音。
南怀瑾就说:“还是把小学读完,就一年了,一个头都磕了,还在乎做个揖呀。”
“老师,你是新来的吧,不是我说学校,你看他们那些老师,日头晒不到,雨淋不到,工分拿的最高,据说县里还给他们发什么生活补贴。可是教的什么质量,我这个儿子是笨,每次升级考试都不行?每个年级至少读两遍。二年级就读了四年。小学没有毕业就可以娶媳妇了。你给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石磊的爹的怨气还不小呢。
“石师傅,你别激动,你说的情况我不知道,我也是才来今天。今天走访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的。你说的这应该是个别现象吧。”
“个别现象?老师,尽管你没有教过我儿子一天,但我认可你!为什么?不凭别的,我儿子在学校读了十几年书,今天你是第一个走进我这个破屋的。”
“石师傅,你这话有些夸张吧?!”
“夸张?!我的儿子欠了学费就没有老师到我家来讨,每次往生产队里一交,好在分红时直接扣。可是,我们这个队是全大队最穷的,我一年下来挣的工分刚够扣口粮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