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天郡王城,林道。
疾马奔驰,尘起飞扬。
忽地马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急急地停住。
是到了郡城布防的闸口,一众戍守的将士将马车团团围住。
“女祭大人在此,谁敢阻拦?”从帘帐里探出一个女子,明眸善睐,樱唇细齿,她毫无惧意,带着骄纵蛮横的口气,质问这些戍卒。
“可是,城门已降,天网已布,按照规定,任何人不得再——”领兵的将士垂首答对。
“放肆,我家大人出城去,从不需看日子、时辰。”那女子打断他说话,狠狠训斥。
“大人息怒,可是吾等在此,刚接到的暗令,上头要求一个苍蝇也不能放走,即便是女祭大人您——”那兵将十分为难。
“你怎的不识好歹?”那女子伶牙俐齿,十分不好应付。
正在僵持之际,车内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比刚刚那位姑娘要沉稳大度。
“醉棠,务须多言,我有出行敕令在此,你速拿去交予守将查验。”
那女子接了敕令,拿在手里并不交予到兵将手里,她在手里晃了晃,弯眉一蹙。
“怎样?”
“这——”
“我身受王命之托,需得速速离去,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恐怕担当不起。”车内那女子的声音。
“是,是。但可否予以查验——”那兵将做了一个掀帘的姿势。
“放肆,女祭大人的面,也是你等说能见便见的么?真是胆大包天!”那守在外头的女子十分气愤,卯足了尽地数落起人来。
帘子再次被掀开,那车内女子露出脸来,她的声音虽然老成,面孔却比之前那名女子还要显得年轻,她说道:“你们看清楚,确然是我,若是上面怪罪你们失职,尽可全推到我的身上,但若是再行阻挠,我现下强行过城,也未必不可,之后再报予吾王,赐你们一个清楚明白的死罪。”
“不敢、不敢。”这话吓到了众人,那兵将忙躬身伏拜:“大人请行。”
马车越驰而去,过了这道城守,失了网控,便可展翅飞行离去。
车中还有一个男子。
“你不跟我一起走?”那男子说道。
“我——我不能走。我一走,季孙一族必定俱受牵连。”她顿了一顿,“届时,诛连与覆灭,皆因我一人而起,我不忍于此。”
“你不走,她也不会放过你与你家人。”那男子握住女祭的手,不放。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她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而毕竟我是天命所定的祭祀之女,她纵然万般不愿,也不得不看在这个份上留我性命,不然怎予众民交代?再怎样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你不能再耽搁于此,枉误时机。”
她急急抽走玉臂,面色果决,不带一丝迟疑,“你快走,永远都不要回来了。”这是见他最后的一面,她心有不忍,急促蹬上马车。
“我一定会回来,今日所失,我必将加倍奉还。汨罗,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掀开帘布,弯腰进入,听到这话身形停滞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便入了里去。
“醉棠。”她唤了一句。
那女子应了一声,挥动鞭子。
马车绝尘而去。
那男子站在原处望了许久,方才展翼。
如今你我各自分离,他日定会再聚。
马车里传来低泣声,那赶车的女子放慢了车速,声音便加明晰。
“大人,您——您哭了是吗?”
“您是怕他不会回来吗?您放心,您今日救他于危难,他必定不会忘了您的。”
“醉棠,你不明白。”她抽噎道,“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他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就算说再多也无一点用处。”她言语里带着无尽的悲楚,“但是,我不要他回来,我希望他忘了这里,忘了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回来会做什么她一清二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愿看到。
她目色空寂,出神地望远凝思。
“他回来——做什么,这里——”
“过了今日——再无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