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府从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性子疏冷,为人也淡漠,瞧上去刻板严肃,可实际上在有些事情上面极为计较。
比如说,他十分讨厌与人亲近。
不仅仅是肢体上的,包括他身边的东西。
纸墨笔砚,衣裳佩饰,未经他允许的,除了金宝和寒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触。
她被捡回祁家之后,在祁家待了整整大半年,才被允许踏入祁文府的书房。
她曾经跟了祁文府整整八年,衣食住行,交友会客,她熟悉祁文府甚过熟悉她自己。
那时他一个眼神,一句言语,她就能懂得他所有的心意,知晓他想要什么。
可是现在,苏阮却觉得她有些弄不懂祁文府了。
……
祁文府带着馄饨回来时,就见苏阮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对着窗外发呆。
他放下东西走近了些后,才看清楚她柔荑中握着的是他给的那截断玉。
那断玉他戴了很多年,如今上面串着根红绳,绳子上编了个小巧的挂扣,挂在苏阮白皙的脖颈上。
祁文府嘴角翘起,黑眸里荡开笑意:“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将从客栈里借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将还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了出来,
“一碗荠菜的,还有一碗鱼肉的。”
“那老丈说,他们家的鱼肉馄饨里用的都是码头那边捞来的新鲜鳞鱼,去刺去腥,味道极为鲜美,我就买来给你尝尝。”
“都是少盐没要葱,加了点虾米,赶紧过来吃,趁还热着。”
苏阮闻言走到桌边时,就瞧见桌上那两碗白滚滚的大馄饨。
上面飘着几滴香油,伴着一些炒干后泛着浅红色的虾米,让人瞧着极有食欲。
苏阮瞧着祁文府替她取出勺子碗筷,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葱?”
她很少挑嘴,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哪怕在谢家时,厨房里的人也不知道她不喜欢吃葱,就连陈氏也以为她什么都吃,偶尔还会给她送上两叠子葱油酥去,几乎全都让她送进了澄儿的肚子里。
祁文府将勺子塞进她手里,随口说道:“上元节那天在街头买吃的时,你避开了所有带着葱的东西,后来买油炸糕时,你原本瞧着人家炸糕的时候直咽口水,结果那人往里面撒了一把葱花后,你转身就走。”
苏阮眨眨眼,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出。
她拿着勺子看着祁文府有些出神。
祁文府回头就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失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管饱,赶紧吃吧,不然待会儿就凉了,那老丈还特地告诉我,这鱼肉馄饨一凉就腥……”
“祁文府,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苏阮打断了祁文府的絮絮叨叨。
祁文府回头看她,神色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说道:“什么叫还?”
苏阮抠着手里的勺子:“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我。”
“是啊。”
“那你现在……”
“现在怎么?”
祁文府瞧着她仰着白嫩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带着疑惑之色,显然是真的不解,他不由挑了挑眉说道,“我以为我表现的挺明显的。”
“我若不喜欢你,怎会处处照顾你?”
“我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与你亲近,还将我贴身的断玉都送给了你?”
“苏阮,我不是那种花心滥情之人,也不是不懂男女有别的礼数,若非心悦于你,想要与你厮守终生,我是不会单独与你同行前往荆南的。”
此去荆南路途遥远,他若不是苏阮有心,是绝不会与她同行。
既伤了她的名节,也坏了他自己名声。
只因为是抱着回京之后便相守的心思,他才会少了些顾忌,而且他也怕旁人照顾不好苏阮,护不住她,否则他又不是烂好心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会心疼照顾着。
苏阮听着他那句想要和她厮守终生的大白话,忍不住脸颊烫了烫,“可上元节的时候,你不是……”
“不是什么?”
祁文府突然倾身。
苏阮瞬间就想起那一日被男人黑着脸拒绝的“惨状”,声音小了好几倍,“你不是不愿意入赘么……”
祁文府淡声道:“我不是不愿意入赘,祁家的儿子多的是,不缺我一个,我娘为着让我不孤独终老,连我的嫁妆都给我备好了,只求能有个女子将我收了。”
“只是苏阮,你能分得清你为什么要我入赘吗?”
“你想要个男人,想要我给你当赘婿,除了替你爹、替苏家延续血脉之外,可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如果你只是想要有个男人帮你生个孩子,京中男儿多的是,你为什么独独选我?”
“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家世出身,性格秉性,样样都不像是愿意入赘之人。”
“你若真的单纯只想借人生子,以你的聪明,你是不会找上这么麻烦的我的。”
祁文府倾身靠近时,身上带着淡淡的松竹香。
他宽阔的身形几乎将小巧的她笼在怀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气势让的苏阮气虚。
“……”
苏阮张了张嘴,抬头对上祁文府的漆黑的眸子,面对着他几乎质问的言语时,眼神不由有些闪躲,心中跳的厉害时抓着勺子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低头只露出个发旋儿来。
她隐隐猜到祁文府想要什么答案。
身子都忍不住燥热起来。
就像祁文府说的,她是聪明人。
哪怕最初不开窍时也就罢了,可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