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黄真真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往对面酒楼而去。
苏少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提着的药材,压下心中的疑惑,随她而去。
二楼酒楼靠窗处,一男一女两人临窗而坐,面前摆着一桌子好酒好菜。
酒楼熙熙攘攘,谈话的声音极大,偏偏他们两人相对无语。
黄真真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不知道喝了多少坛,才朝苏少轩努了努嘴。
“怎么不吃?”
苏少轩扫了满桌的好菜。
自从他来到楚国,一直都是粗茶淡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
他不喜欢她嗜酒如命。心中也充满了疑问。
喝酒伤身,借酒消愁愁更愁罢了。
疑问的是,她摆这桌饭菜,究竟为何?
下毒毒死他?
没必要,她也不是那般龌龊之人。
看他寒酸,赏他一餐饭菜?
更不可能。想
时至今日,她对他的恨,岂是一两句话便可化解的。
想化解,除非玉清凡复生……
可玉清凡尸骨都没了,还怎么复生。
苏少轩自嘲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喝了下去。
酒入喉咙,又苦又涩,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
“你不打算回苏国吗?”黄真真打破沉默。
多年未见,苏少轩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她不说,他也不会开口。
“这里挺好。”苏少轩声音略带沙哑,语气无喜无悲。
他找过不少办法,除非借助她手里的仙绫红玉,否则根本回不去。
仙绫红玉是她跟玉清凡的定情之物,她怎么可能给他。
“挺好?”
黄真真斜睨他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有些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帝,竟然过得如此寒酸。
以苏少轩的本事,他想要什么好日子没有,偏偏过这种……贫苦的生活。
“如果你是要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苏少轩望着外着来来往往的客商小贩,淡淡说道。
黄真真低低一笑,沙哑道,“要你的命,玉清凡能活吗?”
苏少轩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眸,却见黄真真也在看着他,那眼中竟……没有了杀意,连恨意也少了许多。
“你杀了玉清凡,我杀了你那么多亲人,算起来,玉清凡一命抵那么多条性命,你还亏了呢。”
“你……说什么?”
“恩怨抵消,如何。”
苏少轩握着酒杯的手一紧,那双清冷的眸子满是打量,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这般话。
当年玉清凡死后,她那些恶毒的言语还历历在目,如今……
“你能放下吗?”苏少轩反问。
“那你呢,你能放下仇恨吗?”
苏少轩仰脖又喝了一杯。
能放得下吗?他也不知道。
忽然间,他那双看破世事的清冷眸子直直盯着他,似乎得不到回答,永不甘心似的。
“我父皇他们……是你下令杀的吗?”
时隔多年,这也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
“不是。我从未下过那道圣旨。可……我还是没能查出来,那道圣旨是怎么回事。”
黄真真愧疚,眼中全是伤痛,当时他亲人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也是她一直以为挥之不去的心事。
苏少轩忽然笑了,笑容中有着悲痛,有着释怀,有着难过,有着轻松……
“你信我吗?”黄真真问道。
“无所谓了,人死不能复生,因为他们,我也毁了你的晋国。”
是啊……
人死不能复生。
是是非非,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恨了那么多,她累,他也累。
黄真真扫向桌旁的药包,秀眉微微一蹙,贝唇微启,“是曾经……留下的伤吗?”
“旧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少轩说得风清云淡,两人却心照不宣。
旧病?
是旧伤吧。
当年女暴君留给他的旧伤。
岂是过段时间便能好的。
那些伤,将会伴随他一生一世,日夜煎熬的疼痛着。
黄真真一杯连着一杯灌下。
她借了女暴君的身体,只有担下女暴君的罪行。
归根结底,还是她对不起苏少轩。
“你若想回苏国,我可以送你回去。”
黄真真以为,他会欣喜,会同意。可他……只是闷闷喝着酒,那张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眸子也太过深邃,深邃得她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回去做皇帝,难道不比现在穷困潦倒,连药钱都堪堪付不起好吗?
等了半天,只等到苏少轩的一句。
“你是她吗?”
黄真真一愣,她从苏少轩的眼里看到期盼,看到认真。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苏少轩指的是什么。
“重要吗?”
“重要,非常重要。”
“我若说,我是借尸还魂,你信吗?”
苏少轩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浑身悲伤的气息,也消除了不少。
他愉悦一笑,声音悦耳,“信。你们性格差距那么多,我怎么不信。”
“玉清凡那般神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无恶不做,心狠手辣的女暴君。他灭苏国,掳我进宫,都跟你有关吧?”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苏少轩也不再多问。
只要知道,她不是曾经凌虐他,毁他国家的女暴君就可以了。
怪只怪,他醒悟太晚,一切都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