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郁舍了沉重的冠饰,绾了个蝶鬓髻,沿着脑后发髻,簪了一圈金镶玉的茉莉花苞发饰;除此以外,仅在腕间套了一只玉镯子,与白日的明艳不同,淡雅许多。
姬杼在临华殿等着她。到得殿前,赵常侍已在门口等候,苍郁一见着他便想起在天牢里看到那一幕,心里直发寒。
“陛下正等着娘娘。”赵常侍不知她心里再想什么,以为她脸色苍白是因为外面太冷:“娘娘快些进去吧。”
苍郁于是从宫人手里接过放着点心的食盒,独自走了进去。
临华殿是姬杼的寝殿。活了两辈子,苍郁是头一回进来——他从不在自己的寝殿临幸后宫嫔妃。
赵常侍在她身后关上了门。这时苍郁才发觉气氛不对,整个临华殿里没有一个宫人,似乎除了姬杼,就只剩她了。
临华殿的规制与宣华殿差不多,即使此时灯火通明,殿内放置着各种贵重的摆设,也无法不叫人觉得渗人。
“陛下?”苍郁唤道。姬杼并没有在正殿里等她,次间、梢间也没有,一直走到东尽间,才终于看见他在案前批阅折子的身影。
方才他便是在这里接见了元千月?苍郁不由得暗想,因为他看起来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的样子。如果是,那她讨好他的效果兴许要打折扣了。
元千月能进得来这里,在他心里的分量自然是不同的。
苍郁在东尽间前停住了步子,迟疑地又唤了声:“陛下……”
姬杼似乎这才听到了她的声音,抬起了头。带着浓浓的疏离感,他指着一旁的圈椅淡淡说道:“坐吧,朕有话同你说。”
苍郁听见他这样说话,顿时楞住了。
“陛下在生臣妾的气?”她没有依着他的话去做,而是站在原处问他。
姬杼不置可否:“你愿意站着也可。”但他立即低下头去继续批阅折子,仿佛苍郁并未站在那里似的。
他有意冷落她,因为她不肯听话。
无论元千月在他面前哭诉了什么,显而易见很有成效,否则他不会突然这样冷淡。
“陛下就算与臣妾置气,也该告诉臣妾为什么吧?”苍郁假装不知道因由,傻傻地问他。
姬杼听了这句话,却连头也没有抬。
苍郁再不吭气了,走上前去将点心盒子放在案几的角落里,转身就走。
她走得很慢,可直到走出了东尽间,他也没有出声,更勿言追上来。
东梢间……
东次间……
再往前走,就是正殿了,每多走一步,苍郁的心就愈发沉重。
是她太心急了,高估了他对女人的宠爱?
她没有做过这种事,不知道度在哪里,兴许超过他可接受的程度太多了。
这时,身后终于响起了折子被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声音和随之而来的脚步声一样暴躁,却令苍郁松了一口气。她依旧向前走着,直到身后那人追上来,按住她的双肩令她转向,与他面对面。
苍郁侧过脸,低下头,偏不看他。
“你……你无论如何也不肯认错是不是?”姬杼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苍郁红着眼望着他:“臣妾何错之有?”
“你欺骗朕。”姬杼忍着怒气,冷静地同她讲道理。
本以为他要说因为她欺负元千月,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是天生要和她作对么?
“臣妾如何欺骗陛下了?”苍郁冷笑道,心里却虚得很——莫非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
可是他怎么会发现,她是哪里没有做好?
她自问自己一言一行都极其注意,看着他的时候脑子里也不敢想别的事,不可能露陷才对。
姬杼再一次叫她无言以对。
“既然做不到与贵妃和平相处,为何要对朕撒谎说愿意尝试?”
她的心吓得都快要跳出来,他却为了这种事同她生气。
这也算得是欺骗他?
他是有多不能容忍谎言啊!
苍郁松了一口气,却仍旧做出紧张的样子,音声中满是哀怨:“不骗陛下,陛下会放心吗?”
她直直地望进他眼里,不容他开口打断:“陛下一定没有同别的男人争过女人吧?若是争过,一定会知道如果心里当真喜欢一个人,便会希望自己是那人心里最特别的,无论怎样也不会容许他人分享。男人如是,女人亦如是。陛下对臣妾的好,与对元贵妃的好并无不同。臣妾喜欢陛下,心里便再也没有旁人的影子;陛下心里除了臣妾,却还装着许许多多的人。陛下对臣妾这么不公平,可臣妾不能说,若不撒谎,难道叫臣妾与陛下一直争执下去么?”
她不知道元千月对他说了多少,但打定了主意绝不承认是因为个人恩怨而刁难元千月,只承认嫉妒之心。
姬杼有许多大道理、许多圣贤之言可以反驳她,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无法吐出。
兴许是为她强忍泪水的双眸,兴许是为自己掌下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兴许……
是为了她那句喜欢他。
无论他怎么逗她,她也从不肯说的一句话。
“简直说不得你,动不动就哭。”姬杼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手上力道也轻了,握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
“我才没有哭。”苍郁闷闷地反驳,但没什么说服力:“谁要为你这样没良心的人哭!放开我,我要回去,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也不会再给你做点心了!”
她激动得连敬称也忘了。
“不来这里,你还想去哪里?”姬杼语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