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策缓缓放下茶杯,对着杨里正揖手,随后说:“想必里正大人知道,这村上有一户王姓人家,近来添了个孩子?”
里正点点头,说:“知晓知晓,李大夫难道是想打听那户人家的事吗?”
还未等黎策点头,里正便又接着说:“其实那孩子的事,我多少都有些了解,不过满月大得孩子,却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村里的人听说了,有好些都搬走了。”他说着便叹了口气,脸上挂着深忧。
黎策又问:“他们找来草民,就是希望草民能够给那孩子诊治一二。可当草民来到这里,他们却又不愿了,还闭门不见了。”黎策皱着眉,还颇有几分受辱的神色。
里正瞧了,连忙宽慰道:“那王宽本是个木讷的性子,平日里倒都是老实本分的,不曾想还会把李大夫赶出门来,他们夫妻二人向来都是和睦待人的。”
黎策缩在袖子的手指紧了两分,他不满地叹了口气,说:“何止啊,竟然还拿着刀指着草民。都说医者父母心,草民好心前来,千里迢迢不顾路途遥远,竟然被他们如此对待,要我在聂水镇,不算有大本事,但还是有些名声的,如今却连病人都没看,就灰溜溜地回去,那不是打草民医馆的招牌吗!”
“那李大夫想要本里正做什么?咱们这里的人呢虽说老实本分,但是人家不愿的事,就算作为里正,也是强求不得的。”杨里正说。
黎策凝眉,说:“虽然没有瞧见孩子,但是草民发现此地地势凹陷,四周又临近湖海,湿地阴潮,极易犯病!这人啊,一旦体内得了湿气,那将来可是什么病都会找上门来的!”
杨里正放下了喝茶的动作,严肃地问:“李大夫所言可是真的?”
黎策点点头,说:“不瞒大人说,草民早些年的时候,家乡闹灾,便是湿气瘴毒风行,最后只有几个人活了下来,所以草民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名医者,救济天下的苦难人!”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似是胸怀大志抱负远大。
杨里正十分动容,说:“李大夫实在是菩萨心肠。”
黎策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说:“您太夸奖了!”随后他犹豫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杨里正立马问:“李大夫不妨有话直说!”
黎策开口道:“从王家出来之后,草民瞧见了对面那户人家,是位寡母,带着一个疯孩,看上去颇为凄苦!”
杨里正的手颤了颤,茶杯里滚烫的水差点漾出来,他急急放下,却强装稳定,说:“是那寡母和你说来什么吗?”一出口,百年看出他话语里的心急,竟然连称谓都顾不上了。
他自知失态,于是又换了一副口吻,笑说:“李大夫有所不知,那对母子,本里正平时没有少接济她们,就连村上的人也会时常帮些忙,总不至于,那寡母说了些埋怨本里正这一月没有去看她们的话吧?哈哈——”
黎策却摇摇头,说:“大人玩笑了。只是草民见那寡母眼睛不太好,又带着一个疯孩,日子过得似乎不顺心。于是草民就无偿帮她看了看眼睛,却发现那寡母的眼睛瞎得与常人不同……”
杨里正脸上的笑缓缓收拢,眼神里原本带着的几丝笑意此时荡然无存,变得有些冷漠可怕。
尤其是他本就生了一张不甚和善的脸,平时平易近人的模样全靠哪一点笑来维持着,可当这笑容消失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和善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