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天气愈发清冷,天幕上散布着发出微弱光亮的星辰,玉盘高挂,撒入人间无数清辉。
仿佛与苍穹辉映,地上同样璀璨。神州广袤,万千城池尽皆一片光明,灯火摇曳,恍如白昼,人声鼎沸,笑语喧天。
年年今夜皆如此,普天同乐,是为上元!
淮阳城中的文庙前,经过预热阶段,上元集会渐入佳境,气氛更加热烈。
殿前广场上人头攒动,因为有屏风稍作分隔,倒也并不显得杂乱无章。中间分布着案桌,上面备着笔墨纸砚,以便于灵感乍现的文人士子随时取用。
外围成排的案几上摆放着酒水点心,还有厚大的蒲团放置在四周,方便闲话休憩。
上方高台上坐着的都是淮阳官员及名望,下方场地中的情景可以尽皆收入眼中。但凡有人写出好的诗作来,都会传递上来,以求得到高台上各位官贵的青眼。
此时高台上众人,正在谈论今年上元集会的诗作。
“吕常的这首七律,俊朗豪爽,胸襟高远,依我看来,很是不错啊!”
左边下首第六个席位上,一位花甲富翁打扮的老者说道。
“是啊,吕常虽然出身寒门,身上却有一股狂放不羁的性子,‘金鞍驰骋属儿曹,夜半喧阗意气豪’,这两句真是写出了他们年轻人该有的豪情意气啊!”
接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年纪,脸色黝黑的老者,手中正拿着一张宣纸,看着上面墨迹还未完全干透的诗,给出颇高的评价。
吕常,字叔益,近两年淮阳城中渐渐显露头角的一个寒门书生。
而巧得是,县尊大人夏弘,同样出身寒门,承蒙皇恩才有今日地位,在场众人无人不知。
“呵呵呵,主簿大人,这吕常的这首确实不错,不过依在下看来,郑舸郑锦帆的这首也不遑多让啊!”
“确实如此,这郑锦帆作为白鹿诗社的掌舵人,自然是有两把刷子,诸位看看他这首小令写的,当真是心思别致精巧有加啊!”
台上众人议论纷纷,看上去倒也是一团和气。
淮阳城说小不小,说大也算不上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中这一亩三分地,却也犹如老树盘根,错综复杂。其中官场也好商场也罢,官吏也好富绅也罢,或许还要再算上一些长袖善舞的文士们,其中利益交错、蝇营狗苟,就算不说太多,至少也不会如场面上这样和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现在一县之城,其中关系众多。
“诸位,你们莫要只把目光放在郑舸与吕常身上,可不要犯了灯下黑的糊涂啊!可不要忘了,咱们刘栾公子,他写的东西,也肯定差不到哪去啊!”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说道,他嗓门颇大,说出来的话也显得不伦不类。
这络腮胡子是淮阳城中的四个带队都头之一,而他口中的刘栾公子,是淮阳县尉刘居安的儿子。
县尉为县令副官,权柄虽不如县令总揽全部事务,却也是直接负责全县的稽查捕盗、社会治安,算得上是整个淮阳城中权柄前三的人物。
络腮胡子这话一出,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竟引得台上绝大部分人交口称赞,对刘栾投来铺天盖地的溢美之辞。
“哈哈哈哈,诸位谬赞了谬赞了,犬子若是知道他诸位叔伯如此夸他,怕不是得骄傲自满了,哈哈哈哈……”
话语谦虚,脸上的自得却是说什么也遮掩不住,这自然是县尉刘居安。
仿佛没有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夏弘微微低头,右手拿着一杯半温的清酒,递到嘴边酌了一口。
夏弘刚及不惑之年,脸面白净,留着好看的青皮胡,为官多年,身上仍带着书生气。
完全不像脸上这样平静,夏弘心中颇为复杂感慨。他调任淮阳县令一年多,不管是为了做出政绩以求升迁也好,还是为了向某些人做出证明也罢,他真的是真心想把这淮阳方圆治理好,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一年多来,但凡自己的做出决策,肯定会得到县衙一干人等的一致同意,可是结果到了最后,政令往往出不了衙门口……
想到这里,他眼皮微阖,看了眼正自得不已的刘居安。
不像他们这样各怀心事,杨亿大概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人了。
他少年时便曾受太宗皇帝御赐进士出身,曾为翰林学士兼史馆修撰,虽然现在遭贬,可是,他的天地依旧不在这里。
前些天被夏弘为首的一干仕林中人联名相邀,想着左右无事,也就过来看看。
拿眼粗略地扫过被台上众人交口称赞的三首诗词,杨亿大手一挥甩在一旁,接着自顾自的饮酒,时不时地抬眼看看下方场中的文人士子们,稍微有些感慨,自己当年也是像他们这样啊……
他神情懒散,本来漫无目的的目光却突然一凝,神情微微有些惊讶……
顺着他的目光,只见下面场中角落里,是一队奇怪的组合。
两个俊俏少年,两个妙龄少女,两个小丫鬟,还有一个彪型壮汉。
自然是韩默一行人。
他们已经来到这里有一会儿了,也已经看了、听了有一会儿了。
“也没什么嘛,这些书生们不还是跟你和小猴儿长得差不多……”岳岚儿撅着嘴对韩默说道,在心里又加了一句,甚至还没你长得好看呢……
韩默也摇摇头,“是啊,我之前还对大宁的文人士子们有着某种好奇与向往,现在看来,啧啧……不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