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城虽远比不上开封府与应天府这样的天下胜地,但作为一州之城,与淮阳城相较却是超出甚远。
韩默摸出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走向路边一个蹲在地上卖香椿叶的汉子。
“这位小哥儿是外乡人吧,第一次来唐州城?嘿,来我们唐州城可算是来对了……哦,你要去百草巷啊,从这儿一路向西,到明石桥折向北,到那儿你会看到个六层高的乾华寺,这乾华寺可是我们这儿的一景啊,我跟你说……哦,接下来怎么走?到乾华寺后你再往西……”
韩默好不容易从话痨汉子口中问清道路,让老胡顺着指示寻去。
这一走就又是将近半个时辰,州城之地果然不一样,虽然已经是傍晚,却没有丝毫冷清的意思,草市摊子仍随处可见,已经喊了一天的吆喝声依旧是中气十足,勾栏里正在准备夜晚要上演的节目,用过晚饭的看客已经早早到来入座,秦楼楚馆之地更是正活力四射的时候,大多都还没进入正题,语含暧昧笑带浪荡,相互磨合预热着,在路上离着老远都能闻见脂粉气,不远处的草棚下一桌桌的酒友多半是囊中羞涩,只好灌下一碗陈酒大肆吹嘘哪个楼的姑娘功夫最好。
逐渐来到城西,渐渐远离城中的繁华区域,开始显得有几分萧条。最明显的就是道路上的生活废弃物渐渐多起来,房屋也没有刚才一路走来那么精雕细琢。
马车在一个略显破败的巷子里停下,韩默看着面前的院子已经心中有数。
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个仓库更为妥当,占地面积倒是不小,只是看上去里面好像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放眼看去能看到一圈围墙。
韩默也猜得到,估计是附近地价便宜,岳远做的采矿生意,挑选这样一处地方倒也说得过去。
韩默去拍门,马上有个灰头土脸看不出衣衫颜色的黑瘦劳力过来把门打开,看着门外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少年不明情由。
百草巷附近这等地方,是这唐州城里出了名的贫民窟苦力窝,可不应该会有公子哥儿们到这儿来游玩。
不管他的疑惑,韩默跟他确认没找错地方后,便说明是岳远的家里安排过来找他的。
黑瘦汉子听罢也不做思考就朝着院子里扯着嗓子大喊:“东家,你家里人寻你来了!”
片刻,一个长相与岳进有五六分相像肤色略黑的青年人走出来,看着韩默问道:“韩默?”
韩默点点头正欲开口。
“大哥!”岳岚儿从马车上下来,笑容灿烂。
本来还绷着脸的青年听到这一声欢呼,忙扭头看去,笑容早已止不住地溢上脸庞,喜不自禁,口中却说着责怪的话:
“瞎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跑这么老远来这里做什么!爹也是由着你,就是把你惯坏了!”
“哎呀,还不是因为你笨弄出这么多麻烦,爹爹才让我做钦差大臣来帮你啊……”
“你一个黄毛丫头能帮上什么忙,爹也是糊涂。算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而且天色已晚,先好好吃顿饭休息休息……”
院子里大多都是一个个屋棚作坊,堆满了硝石矿,大大小小成堆杂乱地放着,正有十几个劳力从五六辆江州车上往下卸,一身衣服满是灰尘。
韩默看着院中这番情形,眉头微微一皱。
堆满硝石的院子后面有一排挑檐连座房,岳远推开门带着韩默岳岚儿和老胡三人来到房间里,布置简单,好在还算整洁。
在这里干活的都是附近乡下的贫苦劳力,晚上多半都是在屋棚下将就着随意睡了,平日吃饭都是由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兼着伙夫,上了年纪手脚力气比其他年轻力壮的劳力自然要差,所以他就自告奋勇揽下给大家伙儿做饭的活儿,这样也就没人多说什么。
岳远有时候也和他们一起吃,然而这样的大锅饭自然是不能够拿来接风洗尘的,所以岳远唤个人去买了一应菜品酒水,布置了一桌子。
没有其他人,岳远,韩默,岳岚儿,再加上车夫老胡。知道一路上都是老胡奔走,岳远这样的精明人,自然也不会冷落了他。
饭桌上四人坐定,岳远先是态度真诚地感谢了一番老胡,然后向岳岚儿问起家中父母兄弟的状况,以及茶楼生意如何等等。
“对了,爹的信上说,你们几日后就到,为何你们却比预期晚了四五天?”
岳远夹起一筷凉拌黄瓜,随口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接到书信,得知他爹会让一位所谓的很是不凡的少年和自己妹妹一道过来解决问题,他看到信便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心想爹也是糊涂,自己这几年一直接触这硝石矿生意,尚且束手无策,一个外人况且还是个少年,能帮上什么忙?
不过事已至此,人都已经在路上了,所以他想着,岚儿来了就让她好好玩玩,玩够了送她回去也就是了。
可是到了日子左等右等人却没到,关心则乱,他不由担心妹妹是否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起了沿路亲自去接到她的念头,不过由于手头事情太多,正值关键时期,才没有成行。
到了此时忍不住问起原因来。
“呃,这个……”
岳岚儿一阵支支吾吾。
岳远看出她神色不对,当即追问道:“怎么?难道真遇到麻烦了?”
岳岚儿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哥原因。她虽然在家里刁蛮,可是却没有撒谎的习惯。可是一旦告诉他,他就会知道自己受伤了,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