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最是磨人。那一年,百里婧却玩起了花招,要上鹿台山习武。嫡公主的想法就是比寻常人嚣张,连宫里的几位皇子也不敢对父皇提这种要求,只因她是司徒皇后所出,所以百里婧什么都敢。又因为受宠,她的要求从来都会得到满足,如愿以偿地去了鹿台山。
她知道,父皇给予百里婧的一切,会让她们这些庶出的子女与百里婧的差别越来越大,从前百里婧的武功还只是平平,若等她学成归来,拥有和司徒皇后一般的身手和跋扈,宫里哪还会有她生存的活路?
那日,她不知是做错了什么,也许是打翻了一个杯盏、说错了一句话,也许偏生就是碍了司徒皇后的眼,她被罚去宫门外跪了一夜。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偷偷地看着她的笑话,她的母妃敢怒不敢言,为了保护她年幼的弟弟连面都不曾露过,而她的父皇从来不会干涉后宫中事……没有一个人肯来救她。
她当时想,若是就这么死了也好,再不会因为出身低贱而受人欺辱,再不会有父母不如无父母。夜半无人时,天上也有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最近处的那一口井走去……
宫中的每一口井水里都浮着几条人命,她站在井边,俯身看着黑漆漆的井口和平静的水面上圆圆的月亮,好像一个人的脑袋似的,那么可怖,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她不敢跳下去,她不敢死……但是,她更厌恶活着。
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跳下深井的那一刻,有人在身后拉住了她,她一回头就看到一张狰狞可怖的钟馗面具,她吓得想大叫,那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他救下她,等她平静了下来,他松开她,很不屑地笑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还真是干净。你若想再跳下去一次,我不会拦你。若是过得不如意就去死,那活着还真窝囊。”
在他走动的时候,她就在打量他,知道他是从皇宫内廷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行动间跟普通人不同,又能在宫里来去自如,想必是很厉害的角色,他的手里还拿着宫中的宝物,她吃惊地问他:“你、你是来皇宫偷东西的?”
他笑起来,扬了扬手里的宝物:“只是借来玩玩,宫里的宝贝如此众多,你的父皇应该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他嘲笑她:“皇宫里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你还打算去告密?对付你这种丫头片子,我可有的是办法。”
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她充满期待地吞了吞口水,忽然跪下了,一把抱住那个人的腿:“求你教我武功!”
“就只是教你武功?”他居高临下地用那双看不清的眼睛盯着她,“你这种心性,一不如意就去寻死,教会你武功你只会死得更快。”
她莫名地觉得这个男人很强大,似乎快要说动他了,她求他:“教我怎么在这宫里出人头地!”
那人笑得止不住,很感兴趣地看着她道:“教你武功容易,教你在这宫里出人头地我可没什么把握,这样吧,你帮我从宫里偷几样东西出来,我再决定教不教你。”
她真的冒着风险将他要的东西偷了出来,都是宫中的珍品,他似乎觉得她还有点意思,便开始教她武功。起初的一两年,他每个月会来宫里几次,三年后她的武功和心智都有所成了,他却骤然离开。她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了如何布局,如何隐忍蜕变,如何靠自己去争取那些想要的东西。他开阔了她的视野,为她规划了人生的道路,让她知道她今日所受的苦并不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而是为了再也不受人摆布全然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渐渐地做到了,从自卑怯懦变得温婉可人,从哀怨愁苦变得独立坚强。容貌不及百里婧,她就拿妆容和性格来补;引不起父皇的注意,她就与王公大臣的妻妾女儿多多往来赢得可亲的美名,她事事努力,尽善尽美,到后来嫁与韩晔、扶持黎家、对付司徒家,她越走越顺……
如今黎家大业如日中天,百里婧成了众人眼里的笑柄,她在不久的将来会赢得无上的身份地位,她最想与之分享的就是她的恩人、她的师父!只有她的师父真正地救了她,且从来没有期待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然而,她竟连师父的样子也不曾见过。
月光拉长她的身影,四周空无一人,百里落愁肠百结地叹了口气,正要转身,侧旁树影中忽然闪出一个人来,猝不及防地袭近她的身。百里落冷哼一声,将那人的招数一一化解,才过了几招,她就用内力将那人逼退了一步远,喝道:“是你?!别装神弄鬼的!”
来人一双眼睛邪肆,在百里落的怒喝中收了手,笑道:“美人儿,你还是这么敏感,身上的刺是越长越尖利了,好扎手啊!”
百里落眯起眼睛,双手在袖中握拳:“你跟踪我?刚才看到了多少?”
那男人耸耸肩,抬手挡了挡她的逼近道:“嘿,美人儿,你可别激动,我只是看你一人在此赏月孤单寂寞,就想上前来陪陪你,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要杀我灭口吧?”
百里落冷笑:“鬼才信你的花言巧语!说吧,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