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戏楼的方向,远山凑近墨问身边,用唇语道:“主子,白家的人。您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会被他们认出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不如找个借口先回去?”
那间药铺与黎戍的戏楼恰在对面,不过几步之遥,若是那群白衣出来,倒真有可能迎头碰上。但碰上了又如何,他们就能认得出他来?
白家的人去药铺是查什么,他心知肚明。
黎戍等人都朝戏楼子里去了,墨问稍一思索,走到百里婧身边,牵起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百里婧偏头问:“怎么了?”
墨问的眼神平静淡然,写道:“不想离你太远,怕又走丢,给你添麻烦。”
他始终是宽容而内敛的,只想着别人,却委屈了他自己,百里婧笑:“傻瓜,有什么麻烦的?”
墨问平淡无奇的面容绽放出笑容来,一低头吻在她的手背上,跟她一起上了台阶。远山回头,恰好看到那群白衣从对街的药铺出来,手中是一模一样的剑,与他们险险擦肩而过。
本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众人也都不在意,可司徒赫的拳头却在身侧捏得死紧,这个该死的病秧子,如此得寸进尺,第一次见到他,他吻的是婧小白的手背,方才在法华寺,他吻的是婧小白的额头,那么,在他没有看到的时候,他又做过些什么?
无论墨问是不是病入膏肓的活死人,他始终是个男人,现在看来,病情似乎一日好似一日,这样下去,难道婧小白真要跟他一辈子?
可他的傻姑娘没任何拒绝的意思,她不担心,她不紧张,他却如此心急。怎样都不放心,无论她在谁的身边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他的傻姑娘若不能由他自己亲手捧在手心里爱护,交给谁都不行。
这么一想,司徒赫看着墨问的眼神便含了浓浓杀意。
在西北战场上与突厥人对阵了这些年,亲手斩下的头颅不计其数,在信奉佛家的大兴国,他司徒赫杀生无数,犯下了洗不清的孽障,还会在乎多杀一人么?罪孽都由他来背,他会对自己的一切选择负责到底!
今天是佛诞节,时候也不早了,黎戍的戏楼子里来听戏的还真不少,看台上坐得满满的。黎戍命人清了前排的几张桌,让众人坐下了,稍后糕点、茶水一一奉上来。
台上正唱着《打金枝》,黎戍隔着桌子笑眯眯地看着墨问,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才道:“婧驸马,瞧见没有?戏里头唱得多好啊……休仗你父亲是皇帝,休仗你是公主把人欺,驸马爷今日要……教训你……要是婧小白犯了错,你也打一回金枝玉叶我们瞧瞧。”
百里婧压根不睬黎戍,墨问也没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而过,面前的糕点都是甜的,他记得百里婧不喜欢,便抓了把瓜子过来,默默地剥着壳,在外人的眼里他是如此地安静如此地淡然与世无争。
“赫将军,你瞧瞧,婧小白那横样,她就吃准了人家不敢打她呢!看你教出来的好丫头,不像我们家小狐狸,多乖啊,谁娶了小狐狸都是福气。”黎戍挠了挠黎狸的下巴,黎狸咯咯地傻笑,在哥哥的眼里终究还是自家的妹妹最好,哪怕与她比较的是身份高贵不可亵渎的公主。
司徒赫不耐烦极了,黎戍的这张臭嘴最烦人,与婧小白斗嘴一直斗了这些年,还是没完没了。要是病秧子敢打婧小白,他永远想不到他会死得多惨,不论婧小白尊不尊重公婆,像不像《打金枝》里的公主那样骄横。
百里婧喝了一杯茶,没好气地看着黎戍道:“你唱不唱?不唱我们先回去了,要是唱就省点口水。”
黎戍无奈地指着百里婧站起来,恨得牙痒:“婧小白,喝茶怎么不噎死你?专让爷不舒坦!”随后,笑脸一绽:“等着啊大伙儿,爷这就去换衣服,马上就来《十八相送》了!”
说着就进后台去了。
等待的工夫,墨问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在百里婧面前的碟子里,百里婧看着那一堆瓜子仁,一愣:“你自己吃吧,不用替我剥。”
墨问却看着她笑,不言不语,看的百里婧很不自在,只好拣起瓜子仁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台上还唱着《打金枝》,说是驸马教训了不尊重公婆的公主,两个人争争吵吵,闹到了皇帝那儿去又重归于好的故事。
南曲的细腻委婉,使得南戏在情意缠绵上更加动人柔美,男人扮的公主也像那么回事,彩衣凤冠,莲步轻迈。但身边就坐了位真正的帝国公主,她却与戏文里写的完全不同,她竟能忍受台上唱着明显诋毁公主身份的戏词,若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拍案而起。墨问勾唇一笑。
因为在吃上有禁忌,墨问向来很挑,几乎不尝面前这些糕点,手一旦习惯了做一件事便有些停不下来,他剥瓜子,百里婧吃瓜子,剥的速度没她吃的快,不一会儿碟子里就空了,她再摸,却没摸到瓜子仁,而是摸到了墨问的手,收回眼睛一看,顿时尴尬极了。
墨问没让她抽回手,而是反握住,在手心捏了捏,温柔地笑了,在她手心里写:“是我不好,太慢了,等一等。”
从小到大,无论是赫还是韩晔,谁都没有替她剥过瓜子,且在剥慢了的时候如此自责,百里婧咬唇看着墨问,道:“你其实……不用这样……”
墨问笑,抬手拭去她唇边沾着的一粒瓜子仁,松开手,又继续剥着,他的固执劝服不了。
随着一声声喝彩,这出戏唱完了,稍微歇了一歇,黎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