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一直在指挥部任后勤工作,帮忙调度粮油蔬菜等。
这会儿他到前线一看,不由得一阵心惊。
到现在炼钢铁两个多月,这些民工一个个累得瘦骨嶙峋,一开始的那种狂热和积极已经褪去,这会儿就是被命令赶着,脸上已经看不到原本的光彩,一个个表情有些木然,每天机械地重复动作。
他们当中有些人头上被绑着白布,说是拔白旗,就因为说一句“这炼钢铁什么时候是头儿”,就被攻击投降主义,批/斗一顿,绑上白旗,等到改造好才能摘下来。
这个冬天格外冷,可很多人还穿着单衣,鞋子都破得只剩下一个鞋底和几根带子,露着磨烂的脚趾头,很多都在流脓流血,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的。
吕爱玲毕竟是女人,看得有些恻然,却也不敢说什么。
一路去了指挥部,柳红旗和相玉亭等公社干部也是满身疲惫,但是口号还是要喊的,嘶哑着嗓子干干地喊着口号迎接吕副书记。
柳红旗才四十多岁,比起半年前,现在又黑又瘦,寸长的头发花白一片。
“请指挥部放心,第一钢铁厂一定超额完成任务!”
吕书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高书记对你非常放心,寄予厚望,好样的。”
他对吕爱玲道:“要保证第一钢铁厂的粮食供应,增加一些营养,另外想办法调拨一批棉袄棉鞋过来,给那些最困难的钢铁战士穿上。他们是为了党和人民炼钢铁,咱们不能让他们挨饿受冻。”
吕爱玲道:“书记放心,回去我就反映情况,递交申请。”
柳红旗等人陪着吕书记四处在钢铁厂参观一下,因为钢铁厂里面灰尘满天,自然不会深入,不过是在边缘看看,又看一下炼焦工地、石矿、煤堆等,走马观花看一眼,然后回指挥部吃饭。
席间,吕书记少不得又夸柳红旗几句,红旗公社人才辈出,先锋大队的棉花劳模莫茹同志,现在又是妇女模范,他亲自把奖状和锦旗送去的。
柳红旗受宠若惊,“都是党的栽培人民的器重,红旗公社的全体社员,都时刻准备着呢。”
吕书记笑了笑。
这时候吕爱玲提醒他,他就顺便把先锋大队的造纸厂说一嘴。
柳红旗立刻道:“这个事儿公社一直惦记着呢,原来想着放了第一颗钢铁卫星以后就从他们大队调拨男劳力回去造纸,谁知道大家热情高涨,炼钢铁入迷又接连放了第二颗卫星。吕书记这么一提醒,的确应该提上日程,这两天就安排。”
吕书记点点头,也算没有白应承妇女劳模,答应她的事儿给办了,至于公社怎么安排那就是他们的问题跟自己无关。
饭后,吕书记以指挥部公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指挥部内部也是问题重重,从前阵子又开始反右整/风运动,要求纠正怀疑论、观潮派,他自然不能离开太久。
等吕书记离开以后,柳红旗和相玉亭开一个小会,决定调派先锋大队一组五十个男劳力先回造纸厂造纸。
一组现在归周诚志管,他是排长也是自己小组的组长,主要是先锋大队一队和二队的民工。
毕竟他们一组已经屡立奇功,回去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大不了再从其他大队调劳力过来。
其他公社的男劳力不是全部都来炼钢铁的,毕竟还要忙秋收秋种。
其实自从放了第一颗卫星以后,别的公社的男劳力就轮流回去秋收种地,只有红旗公社钢铁厂附近的这些大队,男劳力基本都没回家过。
现在也应该让他们回去看看。
相玉亭道:“周明愈这个小伙子挺能耐的,让他留下当当炉长。”
正说着,高余飞从外面进来。
他笑道:“团长,政委,周明愈同志再不回去闺女都不认识他了,反正炼铁组也不是非他不可,其他人现在也都掌握得不错,不如让他回去看看闺女。”
自从周明愈把大半功劳都推给他,高余飞又去青钢学习过,现在已经是第一钢铁厂的技术骨干,在指挥部是有办公室的,可以随时跟团长政委汇报工作。
柳红旗和相玉亭对他也非常器重。
柳红旗笑道:“既然你这个师父体贴徒弟,那就让他跟着回去造纸吧,免得闺女真不认他,再埋怨咱们不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