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刘新农就开始引导:“有没有人偷庄稼的?从地里偷摸拿回家?不只是现在, 以前呢?那三年困难的时候, 有没有人趁着看青的时候就监守自盗的?把秫秫穗折回家去?”
“还有收庄稼的,有没有人趁着别人看不见就偷摸往嘴里塞?啃生棒子?”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在别的大队里,一说检举,那是一堆堆的。
收庄稼的时候往家里偷, 在地里就先拼命往肚子里填,吃饱了再干活儿。
这是常态!
他就不信先锋大队没有。
当然有,以前三队四队就这样的。
就算二队一队, 地里干活儿的时候, 社员们也会抽空往肚子里塞, 不过不是为了饿,而是为了新鲜、解渴。吃个麦穗、啃个鲜玉米、乌米的,真的挺舒服。只是周诚志一直能让他们好赖的吃饱饭,所以倒是没有刘新农以为的那种拼命吃。
现在让检举, 他们都觉得不值当,毕竟自己也吃了。
如果非得检举,那就检举自己了。
于是有人站起来检举自己, “吃过麦穗!”“我啃过棒子!”
刘新农脸色铁青,他让他们检举别人,这些人居然检举自己!
正当他气鼓鼓的时候, 这时候一个人站起来道:“我……我检举劳模, 她多吃多占……”
不等她说完就有人斥责道:“三嫚儿, 你胡说什么呢?”
金枝儿就站在赵三嫚儿旁边,立刻伸手拉她,小声斥责她:“三嫚儿你干嘛呢!”
金枝儿对莫茹可是十分感激的,如果不是莫茹,她没机会读书识字,如果不是莫茹,那几年饿得厉害的时候只怕她早饿死了。
因为后娘找劳模画画,整天忙着出门工作,就把弟弟和家里交给她,所以她在家里也越来越重要。
谁要是说莫茹不好,尤其是这样严肃的场合,金枝儿绝对不答应。
刘新农一拍桌子,“干什么呢,社员有冤屈就要诉,有不公平就要举报,这个闺女,你继续说!”
她示意赵三嫚儿继续。
赵三嫚儿用力地握着双手,身体不断地颤抖,死死地咬着嘴唇,她感觉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在看她,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她紧握着拳头,身体抖呀抖的,运足了力气继续举报,无奈几次开口,声音都抖得不像话。
尤其有些人目光跟刀子一样刮着她,让她几乎想夺路而逃。
刘新农走下讲台,亲自走到她跟前去,拍拍她的肩头,“这位小同志,不要怕,只管说,有本书记给你做主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莫茹和周明愈,这俩人似乎根本不受影响,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
哼!
赵三嫚儿受到了鼓励,继续道:“……大队……里杀猪,她、她自己占着……耳朵舌头,还能多分、多分五花肉……分棉花她也比别人多,我们都一人、半、半斤一斤,她自己有几十斤!还有布票、粮食也是,她都多分!俺们村的蘑菇、鸡、鸡蛋,也都是她说了算,她自己随便吃,吃不完的祸害……还有,她家孩子吃奶吃不完,她挤出来浪费了也不舍的给村里要饿死的铁妹吃!”
她扭头找到了坐在一旁的王连花、阚燕儿、赵佩兰几个,指着王连花喊道:“你说,是不是,你家铁妹饿得哇哇叫,她的奶吃不完,都不舍的给铁妹吃,成心要饿死铁妹!”
王连花使劲地低着头,恨不得把头给藏到□□里去,生怕人家看到她让她起来说话。
刘新农挥挥手,“王连花同志,不要怕,站起来说话。”
王连花:我特娘的要吓死了啊,怎么老老实实坐着也有我的事儿?
劳模儿当然多吃多占啊,她有奶不给我铁妹吃,她闺女打小穿新衣服,她女儿儿子顿顿细面小米粥鸡蛋,要鱼有鱼要肉有肉,她家还有麦乳精……
可是……可是,她只敢心里说说,背后里嘀咕嘀咕,从来不敢跟干部举报啊。
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举报啊。
阚燕儿掐了她一把,疼得王连花一下子站起来。
她曲着腿,抖啊抖,都要站不住,两只手在身前绞成了麻花,低着头谁也不敢看,生怕一开口就有人上来给她一嘴巴子。
刘新农面色和蔼,“王怜花同志,不要怕,要勇于举报,这样咱们大队才能一直进步。任何人,哪怕是我,都有错误,更何况是劳模呢。主席都说,我们要勇于批评和自我批评,你说出别人的错误,不是打击报复,而是在督促她进步,改正错误,这是为了她好啊。王连花同志,开始吧。”
王连花歪了歪头,偷眼去看坐在门口的莫茹和周明愈。
那两人一直坐在那里,都没回头看她,倒是张够、丁兰英、王玉琴、吴美英、陈爱月等人纷纷瞪着她,那眼神儿不是带着冰刀就是带着火炭。
她要是敢说什么,只怕立刻就能被她们给烧死冻死。
她鼓了鼓勇气,最后权衡再三,就算她举报了劳模,上头也不可能让她当劳模,就算她举报了劳模,她也还是普通社员,该干啥干啥。
往年多少举报别人的?最后不还是那样?
可如果她举报了劳模,等刘新农走了以后,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脏活累活给她干,工分不给她算。
她可是要在先锋大队过日子的啊,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