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纪又涵成了销售部江城区的主管。开会的时候,他坐在主位,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脊背挺直,不怎么说话,眼睛时不时扫视全场,越来越有领导的范儿。有人偷拍照片发到公司内部微信群里,那种冷淡禁欲的样子,引得一众女员工狼性大发,直呼他“高冷男神”。
纪又涵就这么被误会成冷漠疏离不好接近,除了公事,私下跟人很少有来往。不过他确实忙,初入职场各种手忙脚乱,周末都没有休息。等他适应过来,已经是半年后了,业绩稳步上升,主管的位置总算坐稳了。
中秋放假,他得以休息一天,不过他得回纪家大宅过节。吃过一顿不冷不热的场面饭,他没留下来赏月,而是回了自己住的华庭。他来到露台,月亮挂在空中,又圆又亮,像舞台幕布上的布景。阖家团圆的日子,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寂寞就这样涌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手机号码,终于拨了出去。
曾经好多次想拨,可是最后每次都放了回去,有两次拨到一半又挂断了,就像近乡情怯般,越是在乎越是胆怯。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大家应该都好了吧?
手机那边传来法语和英语版的“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他一愣,沈星乔换了电话号码?那他群发的自己新手机号码岂不是一直没收到?
他自从工作后,就很少用微信了,连短信都懒得发,多是直接电话联系。他查看沈星乔微信,好几个月没更新,连代购照片都没发,最后一条是一张照片,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箱,似乎要去哪里,没有配文。
他有点慌了,开电脑上淘宝搜到沈星乔店铺,首页贴出了通告,说她在外地工厂封闭实习,代购暂停。
沉重的悲哀袭击了纪又涵,有种无力回天的晕眩感。
他们就这样,彻底失去了联系。
第二年暑假,晏格非回国,和何知行到江城找纪又涵玩儿。纪又涵刚从会议桌上下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机场接他们。何知行打量他,白衬衫黑西裤打着领带,一副白领精英的模样,笑着打趣:“还挺像回事,毕业才一年,是不是就该称呼你纪总了?”
纪又涵也笑,“何老板,生意怎么样啊?”
何知行“嗐”了声,“我家反正祖宗三代都是卖海鲜的,什么生意不生意,也就那样吧。”
晏格非插话说:“我刚坐他家的船出海回来,那么大一片海域,全是他家的养殖场。”
纪又涵说:“哎哟,行啊,那下回坐你家船下西洋吧。”
“你当我家渔船是战舰啊?”
几人说说笑笑,纪又涵带他们到本地很有名的一家餐馆吃私房菜,吃完让他们退了酒店房间,一起回了华庭。
晏格非打量房子,说:“你不本地人吗,怎么也一个人住?”他在巴黎受够了一个人住的苦,外面千好万好再自由,也没有家里舒服。
何知行挤眉弄眼说:“不住家里,是不是干什么比较方便?”
纪又涵骂他:“满脑子龌龊思想。”
何知行不服气,“你别跟我说你没带女孩子回来过!”
纪又涵想到沈星乔曾来过,好一会儿说:“有当然有,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晏格非见他语气不对,脸上表情意兴阑珊的,捅了捅何知行。
何知行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晏格非趁纪又涵走开,对何知行小声说:“我曾听他喝醉说过,沈星乔在他家附近上英语培训班,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你注意到没,旁边那栋教育培训大楼。”
何知行讶道:“他刚才说‘有当然有’,指的是沈星乔?”
“不然呢?他又没有女朋友。”
何知行沉默半天,小声说:“他不会还想着沈星乔吧?”
晏格非耸肩,“我哪知道。”
何知行忍不住问:“沈星乔现在还在法国?她大几了?总要回国的吧?”
“那可不一定。”
纪又涵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问:“为什么?”沈星乔为什么不会回国?
晏格非觉得他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没有隐瞒,“回国之前我听说沈星乔过五关斩六将进了雷诺公司,她还办了个y庆祝,想必是不会回国的了。”在法国工作,先不说赚的是欧元,光是各种福利假期,就够让人羡慕的,何况还进了连法国人都抢破头的雷诺公司。
纪又涵终于明白什么叫失之交臂。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