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源问:“这话咋说?”
公社秘书说:“咋说?还不是这一推荐去上学,地位就不一样了嘛,呆在家里的朋友就坐不住了。别说上大学,招工,只要从乡里招工走,这地位就不一样了。闹着要分。这分的人可不少。唉,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地位一变,心也就变了。什么永不分离,白头偕老,那只能是说说,那只是说说。世上不势力的人有几个?”
这话孙泉源接不上来,跟秘书摆摆手,告别,出了公社门。恰好来公社拉化肥的大队拖拉机过来了。司机认得孙泉源,刹住车,问:“是回城里还是回村里?”
孙泉源高兴,大声吆喝:“回村里。趁上了。谢谢!谢谢!谢谢老哥停车!”
突突突,一路冒烟,拖拉机又走了。二三十里路,在皮轱辘的转动下,一会儿就到。进了寨门。孙泉源跳下拖拉机,一路紧步往尤继红那儿走。
尤继红正和面,还是捞蒜面。见孙泉源来了,她也是呵呵笑:“我心里想着你该回来了,我还膈应着和这面少呢。和多了,你不回来,我就得吃剩饭。恰好,再添一些面,一擀杖也就走了。”
孙泉源笑说:“别添面了。我这包里有鸡蛋糕,下汤面,吃鸡蛋糕就行了。”
尤继红微微一笑问:“又是甄世红给你买的?他也真是太萦记你,也不怕吃馋你了。”
或许这话中有刺儿?孙泉源洗了洗手,给尤继红拿一块儿鸡蛋糕,递到她嘴里。要替她擀面。尤继红说:“你女朋友给你买的鸡蛋糕,我吃什么?人家给你买的,你让我吃,我是承你的情,还是承她的情?”
孙泉源无语了。过了好半天,叹了口气,说:“都说能替弟兄们挡枪子儿的人都是好汉,谁又知好汉也有小心眼儿?倘若让她知道你以这样的心态对待她,她替你出力办事儿,萦记你,也就不知道她该不该。人心难测。人心难测。谁让大家都年青呢。”
尤继红嘴硬:“什么人心难测?只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哪个人没有情感?她跟你谈住恋爱,咱们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了?她确实也帮过我。她确实对我也不错。我只能说,一码是一码。难道因为她跟你确立恋爱关系,咱们就不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我妈也说,两人能不能在一起,那得看缘分。这个我相信。我是吃醋。起初,我还嫉妒。现在心态调整过来了。咱们就是弟兄,我得把你降一格,我得把你跟张永东一样看待,不再说青梅竹马,只当同学看待就行了。我不能对不起甄世红呀。”
话能说到这儿就很好。其实在孙泉源的心里,他一直都是把尤继红当妹妹看待的。两人说起这事儿,心里都是咚咚乱跳不愿多说的。孙泉源心里还在想:“跟甄世红确立恋爱关系之后,就不能再跟尤继红那么客气吗?不把她当妹妹,只把他当弟弟,还是可以的。”
尤继红心里也是想:“他俩确立恋爱关系,那是甄世红占了先机。在一起都是好朋友,孙泉源也真是喜欢她,要不孙泉源不会不要我的初吻。得到那个消息,我当时真是吃醋,我当时就是想给孙泉源初吻,以泄心头之恨。现在想来,自己跟孙泉源没有这个缘分,人家两个确立恋爱关系,我这送初吻就叫搅局,坏人家两个的好事儿。人要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人要明智,人和人之间,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孙泉源跟我保持距离,我也得跟他保持距离。这样不但对起甄世红,也对起我自己。”
两人各怀心事儿,都不吭声,都在默默地想着,都没耽误干活。在不知不觉中,饭已做好了。尤继红给两人的盛好。孙泉源已把鸡蛋糕掏出来。打开包,给尤继红插一块儿,递过去。叹口气说:“要是咱们都不长大多好,长大事情居然这么多。原先亲兄妹一样,现在有好多话都不能说了。”
尤继红也是感叹,说:“真要是都不长大,这鸡蛋糕你就吃不到嘴里了。即便吃到,也不是现在这味道。”
分明这就是玩笑话,这玩笑话里也带有些遗憾。孙泉源听着也笑了。他草草吃过饭,推开饭碗,本来要去把碗刷了,尤继红饭还没吃完,说他:“我还没吃完,你搁这儿吧,我吃完了一块儿刷。”这是不需要客气的。孙泉源朝沟里走了。
到沟里,多麦端着碗在门口吃饭。看见孙泉源从渠边小路上过来,嘿嘿一笑:“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想着下午这些孩子们没人领呢,你回来了,正好,下午领孩子们去拾麦子吧。”
孙泉源反问一句:“让我领着孩子们去拾麦子?”心里却嘟哝:“这任务也重大,太艰巨了。我是领孩子的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