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说正事儿:“你们知青全新哥的家属来了,指名道姓要见你。他们就在咱沟里正跟队长说话呢。队长让我来叫你。”

我顿时心里一紧,这可该咋办吧。全新家的人来了,全新又不知道在哪里,这招待客人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肩膀上,我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的人,又该咋去招待他们?我跟顺明请个假,与冬梅一块儿厮跟着朝沟里走。我心里乱乱的,心里不住盘算着:真不行,我就把他们带到冯珏家,让冯珏把他们的饭管了,哪怕以后我再偿还冯珏,冯珏是不会不给我这面子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也就平静了。

到沟口,果见全新他大哥和姐夫坐在石头上正跟队长说话。见我回来,他哥连忙站起来,迎上前,给我上支烟。说:“这话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他就是来办这事儿的,他最终还是婉转地把他们的意思跟我说了。

我说:“行、行、行。俺弟兄啥事儿都好说。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可能是女同学朝街里走的时候,把暖掂走了。除了没暖,其别的啥都不缺,还都在窑里放着呢。你们看他想要啥,你跟我去掂窑里掂吧。”

他哥他姐夫听我这么说,也是满脸堆上笑,客客气气说:“就这已经是不好意思了,再手拿东西也就更不好意思了。东西他就不要了。你跟荣欣用吧。”

我说:“还有一个小五呢。”

他俩感到吃惊:“你还不知道?小五转走了,你还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小五转走了,我真不知道。我服气了。我不得不服气我们队长。他真有两下子,他真把我组的弟兄该撵走的撵走,该打扁的打扁了。

我压着怒火,脸上装着笑,跟全新的大哥和姐夫说:“中午吃过饭再走。虽是这么说,吃饭还是有地方的。”说话间,君子来找我了,拉住我说:“说住的去我那儿吃饭,蒜面条,说住的,就一定得去吃。”我应着,又跟全新的大哥和姐夫说:“这不是来叫去家里吃饭的么,走、走、走吧,吃完饭再走。”

他们脸上带着苦涩的笑,跟我招招手,连连说着:“不敢去了,得赶公交车。赶不上公交车就麻烦了”头也没回,脚步放快走了。

转眼到了中午,街里上工的都回来了。君子拉着我朝他家里走。他家在小寨沟,就在我们沟西边的小山沟里。

他家在中沟。大门面朝东。院中对脸三四间厦房,院子最里边朝东就是三孔窑。南边的厦房年久失修,没了房顶,只剩土墙窗框,尽管北边瓦房还整装,看去还是有些荒凉,给人有主家不会过日子的感觉。

我们这边踏进门,君子就是一声吆喝:“娘唉,我们回来了。赶快下面吧。”

听得他娘在厨窑里回话:“知道你们该回来,我已经下好面了。你过来端吧。我还得再下,子君一会也就下学了。”

我跟他娘打个招呼,接过小盆似的,满满一碗捞蒜面。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一碗,我可一下吃饱了,到黑就不用再吃了。”

君子说:“赶黑儿是白油馍,小米红薯汤,只管吃吧,咱沟里条件好,粮食多着呢。”

我说:“你们沟里粮食多,我们沟里粮食为啥少呢?”

君子笑:“你们沟里人能么。牙长。组社那时候不是打下来粮食都归大队么,你们队下硬把地都推给别队了。再想要,别队种着,也没门儿了。”

我感到惊讶:“难道真有这事儿?农民不种地,硬把地塞给别人让别人种?”

君子说:“咋着,不兴?”

我忙说:“兴、兴、兴,啥事儿不兴呢,到最后可把自己给坑了。”

我们坐在厦房里就桌吃着。听得“娘唉”一声叫,探头看,是君子的弟弟子君下学回来了。听得他妈在厨窑里问:“又到同学家串门,为这回来晚了?”

子君说些啥,我没听见,只觉这是一个母亲生的,这个大的长得这么寒碜人,那个小的咋就长得那么养眼呢?看来一个妈生的也有好看,也有丑,这就是我亲眼所见的。

饭吃完,我俩躺在他家厦房的床上午睡。其实也睡不着。我俩说了很多很多。他说,在山下干活,他就管我饭了。我说不行,那样我就让人看不起了。我得让我们沟里人知道,我是不好惹的。冯珏说让我不要犯错。我说这错不是我,我要跟他们见高低了。今天这晚饭我就要在沟里吃了,自此以后也不再巧要饭了。

君子说:“你要咋着?”

我说:“我不咋着,我要让他们看看啥叫来真的。”


状态提示:7粮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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