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就是礼物?
为了弥补实验品的精神创伤,就打破次元壁,把实验过程中用到的配套实验工具送给她做个纪念?
小豆的脑子乱了。
这里不是三战后乌托邦似的科幻日本,不是超现实主义的活死人末世,没有战争、没有英雄,这是个处于和平年代的常态社会,属于她的再普通不过的世界。
现实不是童话,狡啮也不是能被随随便便用来砸次元玻璃的小石子,而是个大活人。
她要对他怎么解释?对不起,你这一次真的是被扎上了缎带结,再一次没有任何人权和选择地寄到了我这里?
……而且是没有任何五彩祥云火树银花的特效,就这么用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断片儿转场,让她在看完那封邮件之后莫名一睁眼一闭眼就看到了活人。
然而此时此刻种种惊疑、顾忌甚至是恐慌,都在和狡啮的对视中渐渐被另一种情绪隔开。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肯定是不够将眼前人当做回忆锁起来。胸口有酸胀而温暖的感觉蒸腾,小豆发现自己生出了一丝失而复得的感情,这让她更加躁郁和愧疚。
现在的唐小豆本体是个十来岁的平板闺女,留一头短毛,和原本的鹤留凛是两个概念,发型上唯一的相同属性就只有头上的呆毛,长相上的肖似也弥补不了年龄差和发型差导致的气质差。狡啮一开始透过现象看本质,有些艰难的认出了面前人,又因为小豆那一声情绪复杂的“慎也”而确定了自己没认错。已经经历过一次反科学的“三途川神隐”,狡啮隐隐猜出现在的情况,表情有些微惊地上下打量小豆,见她勾嘴角,他再说话的时候也不由自主跟着苦笑起来:“怎么回事,该不会又掉进三途川的岔路了吧……”
小豆从狡啮的表情、动作和这句话中也终于回味过来,男神再一次嗅觉敏锐地“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她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强烈到自己都无法控制,心肝奇妙地打着哆嗦泛酸,喉咙里含着一包没流出来的泪,咕哝着长话短说道:“也不算三途川的岔路吧……这里……”
“毕竟是我家啊……”
……
从卧室走到厨房、翻出茶叶和茶杯的短短时间里,小豆下了个决定。
她已经明白自己在音像店里的经历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说狡啮于她原本只是存在于低维世界里的虚幻假象,那么现在,他已经永远不会得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她会永远保持缄默。
她甚至在闪念中想到,也许自己也是个被凭空创造出来的玩意儿,和狡啮一样都是彼此彼此的楚门式角色,根本就没有高低维之分。自从她离开自己的世界,世界观早就跟着崩解重构,这种念头也不是这时候才开始有的——只是每一次走在小区林荫道下晒着阳光的实感、和朋友亲人在一起消磨的时光,这些都比自我怀疑要有意义多了。
带着满腹对未来的迷茫,小豆端起泡好的茶回到客厅。狡啮正坐在桌前,似乎在专注地思虑着什么。
小豆坐到他对面,颇不适应地看着眼前的大活人,有些卡词。
她确实还没能良好消化这幅狡啮慎也坐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狡啮似乎也知道她在下死决心,竟然没有先开口问问题,而是耐心地沉默着。
小豆看着狡啮,内心惊觉自己现在每次见到对方都有一点大喜大悲的后遗症。她措辞了很久,最终凭着直觉犹豫地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但既然来了……就……姑且留下吧。”
就算狡啮不答应,也不可能挥着魔法棒再次打破次元壁跑掉,但这句问话分明还带了郑重的恳求味道。
狡啮极轻地舒了口气,从容地答:“说的也是。”
他说着把一只受伤包着绷带的手臂搁在桌上,当着她的面去拆绷带。
小豆完全被他这句回答里包含着的一如既往的强大给震到,直到他把绷带解下来都没反应过来。等他撸起袖管露出本该是伤口的位置,结果露出的是一截完好无损的上臂,她才意识到那是之前被丧尸一口啃到的地方,“……伤口全都好了?”
“应该说是‘消失’了。”狡啮活动了一下手臂,“还真是奇妙,就跟读档重来了一样。”
细碎阳光落在狡啮摊开的手掌上,随窗外的树影微微摇曳着。
小豆松开了自己握着茶杯的手,放在这只手掌上。
狡啮毫不惊讶地聚拢手指,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他勾起嘴角。“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