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思及此,开口道:“甚美。”
谢五郎低笑出声。
他晓得阿锦喜欢所有美好的事物,能得她一个“美”字,便是打心底喜欢了。
谢五郎搁下了五弦琴。
他起身说道:“今日乞巧,往年燕阳城中必有烟火。如今画舫所停的是观看烟火的最佳位置。以前我曾与王四郎来过。”
虽见不到,但闻到那股硝烟味,便如同心中也绽开了烟火一般。
他开了另一扇门,与崔锦行到画舫另一边的船板之上。
夜沉如水,天上繁星璀璨。
两人站定之时,“咻”的一声,烟火在夜空中绽开,像是在夜空中盛开了一朵巨大无比的花,有着绚丽夺目的色彩。
她目不转睛,看得全神贯注。
此处极其寂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夜空中的炫丽烟火。
“阿锦,我欲以正妻之位迎娶你,你……意下如何?”
最后一朵烟火在空中缓缓盛开。
崔锦怔怔地看着谢五郎。
“为什么?”
“我原想娶的正妻应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她有最好的家世,最好的才情,还有最美的容貌。而这些你都没有,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娶你。你离开了两年,我愤怒不已,甚至想过要将你关进地牢里,日日夜夜折磨你,让你不得善终。天底下没有人敢如此欺辱我谢恒。然,再次遇见你,我却舍不得了,还是想娶你。”
他甚至寻过宫里的巫医,只是巫医也束手无策。
直到崔锦再次出现,他方渐渐明白,他是得病了,得了相思病。
病已入骨,无药可医。
他说得如此诚恳,如此真切,头一回将心底的自己彻彻底底地剖出来,放到了崔锦的面前。
可是她却说:“我不愿意。”
烟火散落,大地恢复宁静,谢五郎的面孔染上了一层苍白。
崔锦睡不着。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闭眼睁眼的,动静大得连侯在外间的月兰都听见了。她起身前来,问:“大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床榻上飘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无。”
月兰放心了,退回了外间。
而崔锦在与月兰说完话后,更加睡不着了。她索性从榻上爬了起来,开了窗子,对着外头的月光坐到了天明。
一夜无眠后的崔锦,第二天她的神色略微有些差。
不过幸好有胭脂覆面,挡住了她发青的眼圈。
她正准备坐上马车去宫城上朝时,一辆熟悉的马车在屋宅前停了下来。车帘掀起,探出了闵恭的半个身子,“一起?”
崔锦并无异议。
两人坐在马车里头。
闵恭打量着她,问道:“今日怎么用了胭脂?”
崔锦失笑道:“女儿家用胭脂不是正常之事么?”
闵恭却道:“可自你上朝以来,便一直是不施粉黛。怎么今日不一样了?”
崔锦轻咳了声,说道:“义兄果真心细,昨天一夜无眠,今日起来脸色颇差,便用了点胭脂遮挡。”
“一夜无眠?为何无眠?”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昨夜你去了谢五郎的画舫?”
崔锦轻咳了一声。
“是。”
闵恭道:“不过是一点小伎俩便将你哄得飘飘然?夜里都歇不下?谢五郎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如此为他着迷?你的心到底又是什么做的?”
崔锦头有点疼。
她说道:“我……”
闵恭冷笑了一声。
“你莫要再喊我义兄。你如今还愿应着我,不过是你还需要我这座靠山罢了。”
崔锦一听,心中气急了。
她也恼了。
“停车!”
说罢,她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如今天还未亮,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辆匆匆经过的马车,也是通往宫城的方向,估摸着是上早朝的大臣。
崔锦心里恼怒极了。
她越想便越气!闵恭这话是几个意思?她与他之间从最开始便是交易的关系,而后在沙场之上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是那并非男女之情。
她也曾明确地与他说过。
他明明也应承了自己,不提男女之情的。现在却恼怒成这般模样,还说这么混账的话。从上战场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是互惠互利,谁也没有欠了谁,如今他竟一副她欠了他,她只能依靠于他的模样,这让她怎能不恼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