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一久,这挖金的人也划分了圈子。
七八人圈一块地,九十人划一个圈,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看守自己的阵营。也因此,挖金人外警惕。
夜阑人静时,蓦然有一牛车驶来,纷纷惹来了挖金人的瞩目。
车是普通的牛车,车厢也无任何雕饰和纹案,驭夫的衣裳也是再寻常不过的麻衫,不像是权贵的驭夫。如此打量之下,已有数人举着火把围了上去,嚷嚷道:“车上是谁?”
二牛哪里应对得了这番阵仗。
他哆嗦了下,说:“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并无他意。”
有人道:“嗤,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全都下车,待我们检查过后方能离去。前几日还有不知死活的人偷偷来掘金,你知道下场是什么?这一处我们都划分好了地盘,敢来抢的人只有一个字,就是死。”
二牛说:“我们……没有……”
“废话少说,下车。”带头之人喝道。
车里的乞儿小声地说道:“姑娘既然是奉知府之命,又何惧他们?”知晓眼前的姑娘当真是奉了知府之命,乞儿说话也变得文雅起来。
崔锦扫了他一眼。
车外虽是咄咄逼人,但她也无所惧。她低声道:“此乃私命。”
一个“私”字足以道尽一切。
乞儿不再多问。
崔锦轻拢衣袖,压低声音与乞儿道了数句。乞儿纷纷点头。而此时车外的数人也等得不耐烦了,正要扯下车帘时,蓦然有一股酸臭味袭来。
若干个乞儿依次跳下牛车。
只听一乞儿说道:“诸位,我们自樊城而来,受雇于樊城大户,送姑娘到顺覃休养。”
听到“姑娘”二字,数人眼睛不由一亮。
他们没日没夜地掘金,好久没有碰女人了。送去偏远地区休养,既是大户,而护送之人却雇了乞儿,显然车内的姑娘是被遗弃了的。
有人吹了声口哨。
“姑娘莫要害羞,下来给我们瞅一眼,瞅不对眼,你便可以去休养。”
随即又有数道□□声响起。
二牛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知所措地站着。
而此时,牛车内有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传出。
“求诸位放行,我……我……咳……咳咳……”车内蓦然有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此时有乞儿小声说道:“听闻这位大姑娘似乎得了什么疾病……”
病字一出,笑声顿止。
这个时代医术匮乏,巫医盛行,倘若得了疾病,通常便只有一条死路。到时候即使得了万金,也无命享用。
有不少人登时打退堂鼓。
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留在了牛车前,其中一个人说:“姑娘下来,我们看一看。”
“好。”
没想到车里的大姑娘会应声,几人都愣了下。
此时只听崔锦又道:“二牛,掀开车帘。”
车帘缓缓地掀起,几人都期待地咽了口唾沫,有咳嗽声响,几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原先想来看热闹的人也坐了回去。
渐渐的,渐渐的。
车帘完全掀开,车厢中的一切展露无遗,包括穿着褐色布衫的姑娘,以及她丑陋不堪的容颜。
几人见到她脸上可怕的疤痕后都几欲作呕,秽气地摆摆手,道:“快走快走。”
乞儿们重新上车,车帘又放了下来。
崔锦缓缓垂下眼,静静地坐着。
方才那群挖金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他们都不禁心有余悸,反观崔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乞儿们此时方彻彻底底对她信服。
天将亮时,牛车终于停在了洺山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