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的方子他都看过,实在是稳妥的不能再稳妥。太医署医正的法子,自然是缓之又缓。
毒性已经积存,要想解毒,只能徐徐图之,一面祛毒,一面调理,方可不被外界发现。可,万岁爷的性子,等不及。
留给李纲的时日也不多了。这就像慢慢熄灭的灯火,又想给它续新鲜灯油,又想清理以前累积下来的灯油渣,还要不能灭,还要确保每日烧的亮亮的。难。
谷飞偶尔也会添些旺火的药,以保证重大时刻,万岁爷精力充沛。
萧志越来越喜欢他了。因为他从来都不替主子拿主意。
“主子爷,这脚桶里水正热乎,药也泡到了时候,奴婢伺候您洗脚吧。”谷飞一脸憨笑的仰望着一脸憎恶看着药盏的萧志。
谷飞的长相,干干净净。
看着如同谷飞白嫩无须,清清爽爽的五官——婴儿般没有心计,藏不了一丝肮脏。
见之忘忧。
萧志喜欢他,大概大半是因为他的纯净的脸。
每次他半呆半痴的仿佛不知道萧志在生气,非要萧志听话的样子,都能让萧志最后无可奈何的从了。
而且,谷飞洗完脚后,他都会浑身放松,能多睡几个时辰。
谷飞悄悄按着爷爷教给他的苗医点穴的法子,替萧志按摩。
如果能施针,会更加见效。可是他不敢明说。
给万岁爷身上施针,那是要太医署记档,金针也是要太医署特制的。
最关键的,是他无法解释为何从来不会医术的自己,突然又懂了施针,还会治病。
谷飞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他按着施针的学位按摩,效果差了点,但以萧志现在的遮遮掩掩的情形,每日按摩也成了一种享受。
“主子爷,小爷已经快明白过来了。爷看要不要让人去捅破窗户纸?。。。。”谷飞恭顺的认真按着,低声道。
萧志刚刚咽下那口苦汤,捻起一颗冰梅脯,眯眼嚼着,似乎没听见。
好一会儿,嘴里苦味下去些,才自言自语道:“明白才好,这世上糊涂人太多了,就缺明白人儿!”
谷飞立刻点头道,“那奴婢下去就吩咐,给小爷提醒提醒。”
“急什么,”萧志悠悠拖着长音。“别插手,这事,内廷都不要插手。有的是那聪明过头的,争着去抢功,你急什么!”
谷飞听着萧志冷峻的挖苦,心里早转了几百回。
谁是聪明过头的?内廷不插手,那最后一层窗户纸谁能捅破?难道这事,还有外面的人知道?外面的???
“你那个老祖宗就从来不伸手,那才是真聪明的,”萧志语带讥讽的说道。
夏春在大殿另一边,拿着湿巾子恍若无闻,仿佛殿内并没有别人。
他轻呵出一口气,仔细的擦拭着一座撇口匾肚、处州龙泉窑刚出的新式样——一个浅粉青五供养的盘子。
谷飞头也不抬,有些担忧道:“刚拿过来的奏折子,就那么多,件件都不省心,主子爷还是养养,让奴婢跟干爹一个念,一个记,主子有了决断,奴婢们批红。。。。。”
内廷遵着皇上意思,把内阁送来的折子批红,就算是定了。这事开国以来渐渐成了惯例,到了萧志这里,在身子骨越来越差的难言之隐下,更加成了朝堂的规矩,夏春便是掌印太监,只差有个正式的名份。
这事的起源,是因为萧志登基后渐渐发现,对付那些读书读到进士及第的臣子,比古论今,自己一张嘴说不过他们。
很多事情,光讲大道理是解决不了事端的。
这些人,就是所谓清流。
这一点,萧志早就明白了,可要跟这些大臣论理,自己一个人是说不过的。但宦人却不必跟他们论什么圣人训,对付这些动不动就拿圣人古人的话教训人的书生,宦人有的是办法。
最厉害的一条,得跟着他们说人话。
所以后来,甭管那些大臣博古通今、头头是道,宦人只管装聋作哑。
听不懂啊。
你得说人话。
比起说人话来,宦人就比大臣们伶牙俐齿多了。
市井百姓的言辞,他们用的炉火纯青。大臣们一碰到,就哑巴了。除非,敢跟他们对着骂娘,否则,说不过他们。
最后,吵着吵着,居然就吵出了很多治国的妙法子来。
。。。。。。
朝堂虽有腹诽,可夏春资历和恩宠信任都无可匹敌,虽歪理不断,却弥补了许多大臣们的缺漏。再者萧志有时几日摁着奏折不发,也太耽误事,一来二去,内廷成立一个有司衙门便呼之欲出。
萧志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忽然问道,“怎么到如今,还有窗户纸捅不破?这么笨的话,要他何用?”
“这是惊天地的事,小爷不敢动这个脑筋,可见是个极慈悲懂事的。爷该高兴才是。爷刚说了,这世上聪明人多,可就容易聪明过头。”
萧志忽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谁聪明过头了?”
谷飞心里一紧。
他心里聪明过头的那个人,如今已经有了掌控半壁江山的权力。他方才替小爷开脱,没成想话快了点,露出了一丝尾巴。
而萧志的敏感,却是天下独一份。
论起来,谷飞十分敬重这位主子。
这位主子才具有限,却肯抬举内廷宦人,将他们推到前面,替自己看守江山,把个朝廷牢牢握在自己手里,靠的就是识人。
这个时候,谷飞可不想把自己对三皇子,如今的太子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