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色禅衣的姑子开了门,见到邓昭合十一诺,邓昭也低身一福,姑子头上帽子隐约有青丝。
这个应该便是清河长公主身边惟一留下伺候的宫婢如云。
如云一身姑子打扮,但她是随着长公主修行,自然不必落发,而且她还经常要替长公主出外办事,因此只在清漪苑才穿姑子服。邓昭回的常礼,齐瑶也跟着低头,并不言语。
“长公主早起不适,去后山走了一趟,回来也没进饭。这会儿正打禅呢。”如云轻声道。但脚下不停,将两人带进了平日修炼的静室。
邓昭跟齐瑶进到室内,见一旁有两片蒲团,就各自悄悄坐下。不敢打扰正在闭目入定的清河公主。
屋内十分洁净,几近无物。
只一条案,上供奉了一只羊脂玉净瓶,里面一支柳枝,袅袅婷婷垂下。中堂悬着佛祖讲经图。一应的油灯,八大祭器,佛经都没有。不过处处有经幡,绣制极其华美。
细细嗅着檀香,齐瑶也没去找香炉子。她知道,清河从来只把衣物去笼香,并不焚香,嫌弃香的烟火气太重。
清河长公主寡居数年,因此衣饰都极淡。不过她束发用的那片玉,齐瑶一见就不菲。只怕一片玉就值了宋一藤小半个家当。
长公主垂目而观心,双眉修长,隐约上扬,但看得出主人存心将它修短了,以至于眉型平稳精致,却没有飞扬之色。
清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大姐姐。太后生了三个,两女一男,只有他们两个活下来。皇上还有一个姐姐,未成年便夭折了。加上清河比皇上年长十岁,一直如半母管束弟弟,出嫁后清河便离开宫廷,而弟弟也立为太子,见面机会少了,但姐弟感情不错。
太后离世前拉着清河的手,托付给皇上,要他护佑姐姐,绝不伤害她。她再嫁与否,都随她心愿,不得勉强。
所以,清河长公主如今在大佛寺,把个后山全给占了。皇上心疼姐姐礼佛孤寂,时常送来好吃好喝,后山也封了起来,给她盖起别院。京城人都知道长公主矢志敬佛,但凡有皇室宗亲探望,都被赶回去的。
只是,只有齐瑶知道,清河长公主从来不曾离开那个大殿。表面上,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卷入后宫前朝的争端,可是,她接手并将先帝的“风卫”发扬到极致,风卫遍及京城皇都,如风随影,无处不在。
风卫最厉害的,便是打听消息,建立各种关系,上一世就是到最后,清河也没有告诉她,风卫究竟有多少人,渗入到哪些人家。。
宁王曾经怀疑过风卫的存在,可是风卫是先帝亲手建立,所选拔的都是家世干净,并跟风卫有过生死纠葛的孤儿剑客。先帝去世后,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传给皇上,而是秘密交给了清河。
所以,上一世,最后清河一把火烧掉后山,清漪苑寸草未留。齐瑶曾经怀疑她事先得了消息的。至于清河究竟还在世否,她没有精力打听,而风卫,她也一直没听到宁王再提起。
此时的清河虽然清瘦,但气色绝佳。
她知道清河的修行里,有一个是,每日步行转山一周,而她貌似无欲无求的心态,也促使她面目轻松,整个人竟没有一点未亡人的幽怨彷徨无依。
又等了一会儿,清河长吁一声,很有烦恼遁去后的轻松。
齐瑶跟邓昭连忙弯腰,等着清河开口,却发现清河又入定了。。。
邓昭有些疑惑,什么时候长公主如此喜欢入定了?倒从来没见过,她每次来,都是陪长公主游山,赏书听琴,她以为长公主修行就是静修,没想到原来她打坐的功夫如此厉害。
齐瑶这会干脆也试着冥想入定。她跟师傅学过,吐纳之术无非就是将意识集中在一呼一吸中,迫使身体进入完全放松的无意识状态,进而由自身修复可能的病气。
师傅说过,百病由心生,若是自己修行得法,学会与自己身子相处,这吐纳,自然就能吐故纳新,去除体内浊气,延年益寿。
很快,她便均匀呼吸,不慌不忙的淡淡入定了。
等她按照身体经络,将呼入之气周身一圈回复丹田时,就听长公主轻轻一笑,“没想到齐府六小姐居然也会打坐,还深得其妙。”
齐瑶知道清河的秉性,她最不喜欢跟人客套。也不喜欢人跟她虚礼。
不过,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见清河,也不能太熟络,又不能假惺惺。
“臣女跟着父亲学了一些养身之道,让长公主笑话了。其实哪里懂养身,臣女就是为了将这肚腩坐化掉。”
邓昭听的惊骇,齐瑶第一次见长公主,一点不怯,还什么都敢讲出来。
这深闺大户的,谁愿意将自己为了清减学打坐讲给外人听?齐瑶好像也一点没害臊。
清河听了却微微一笑,“坐着哪里能化掉,不如转转山。依我看你已经很好,女儿家不必太清减了。”
齐瑶不争辩,答道,“是,臣女以后不清减。”
清河点点头,转身面对邓昭,“昭儿,等你几日都不来,将姑姑的事都忘了?”
邓昭轻轻一笑道,“姑姑要昭儿办的都是小事,就是我不来,如云也都替你寻来了,以后我再不上当了。”
齐瑶听不明白,也不想问,端正的坐着,似乎没听她们说什么。
“走吧,你们跟我去画房坐。”
邓昭悄悄给齐瑶解释说,长公主这个清漪苑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很齐全。画房是长公主近年建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