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巨大的不安涌来的卫士们、贵族们围在女皇的身边,顾不得任何体统大声地呼唤她,但是无论众人如何呼唤,也没有叫醒她。
众人都纷纷跪倒在地,有的仰天哭泣,有的低头祈祷,有的满脸煞白、双眼大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睡吧。”然后,有神秘的声音如幽灵般响起。
所有的卫士们、贵族们,便都立刻倒下去昏迷了,无论体格是否健壮、身体状况是否良好,听见这一声音,便立时全都睡了过去,一个个倒在花庭之中,即使是陌不相干的人,此刻也都枕着彼此的身体昏昏沉眠。
茵陈修长优雅的身影从阴影里慢慢浮起,他身旁的人类少年推开了那些沉睡的人的身体,匆忙地大步跨到了女皇的身边。
尤利西斯所见到的那一幕,并不如后世的史书中所描写的,女皇浑身是血地倒在乱花之中,大片蔓延的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和她身下身上的花草,也不如后世的舞台剧中所表演的,一息尚存的女皇努力地睁开眼睛露出最后的得到安慰的笑容,甚至开口说话、伸手抚摸他的脸。
苏妮娅安静地平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她的身上并没有伤口和血迹,她的长裙雪白无暇,她身上的落花都被烧焦了,但是她安详地躺在那里,连焦枯的花瓣都因此而焕发光芒。
她还是那么地美丽,淡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着摊在落花之上,有着流水般莹润的光泽,她的皮肤看起来还是那么白嫩娇柔,她的身形还是那样的美好,在薄薄的白色衣裙下清楚地看出她那优美的线条——
——可是她的美丽依旧变得无比地安静,没有生机、没有活力了]尤利西斯心痛地看着她,小心地伸手触及她的面庞,她的肌肤已经没有了温度,他又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她没有支撑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远比想象的要沉重许多,他紧紧地抱住了她,依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所思慕的少女,这才是第三次见面,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他抱着苏妮娅,手指在她的发丝间滑过,这时一张纸从女皇的身上掉了下来,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是宫廷惯用的高档的材料。他用颤抖的手去捡,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打开。
其实他动作再怎么大都根本无所谓,他怀里的女孩是不会惊醒的,他想惊醒她都做不到。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就像不忍心打扰她的熟睡一般。
那张纸上是纤细清秀的字迹,看起来和微微安的字体有两三分相像,纸上沾着清香,就像少女的发间温馨地弥漫着的香气一样。
“我终于又见到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了,但是他的眼中笼罩着一层哀伤的霜与雾,那是一份想要抗争又不想伤害到别人、想要逃离又不想拖累到别人的哀伤,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因此会伤害到他自己。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有一天,只有我和他,在布满整个世界的红玫瑰的海洋里,只有我们两个。
那时候,我就对他说:你呀,教我怎样用自己的眼睛重新看这个世界、教我如何不被束缚、重新成为自己,你告诉我,只要重新起个名字,一瞬间黑白就可以颠倒,一瞬间天地就可以改变。
你对我来说,就像光一样,所以你不要再悲伤了。就算是为了我,请你以后都不要悲伤了吧。
给悲伤起一个新的名字,然后,就把你眼中的霜与雾,永远地驱逐出去吧。”
温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地落在草地和枯萎焦黑的花瓣上,尤利西斯用幻象隐去了周围的一切,造出布满世界的红玫瑰,像火焰一样炽烈,像鲜血一样艳丽。从最远的地平线到二人的身旁,盛开的或含苞的红玫瑰热情地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我一生的挚爱……”
“我不会再悲伤了,我给悲伤起一个新的名字,就叫做幸福!”
“因为你,苏妮娅,我无比地幸福啊!一点都不悲伤、一点都不知道悲伤为何物,我非常地幸福、我比任何人都幸福……”
“我……非常地……幸福……”
少女冰冷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感觉不到呼吸也感觉不到心跳。他明知她看不见这一切也听不见这一切,还是喃喃地说了下去。
本来以为二人都还年少,想再见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出口告白的时间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未能沟通心意,都不以为意。
少女把她的甜蜜的心思随身藏着,可是少年知道这一切,却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
茵陈垂下眼帘,无言地看着尤利西斯一直那么抱着苏妮娅,他始终不能理解“爱情”这种东西,无论是哪个族类。弗尼瓦尔的爱情他不明白,尤利西斯的爱情他也不明白。
但是他知道一点,他的人类朋友现在很难过。
很难过并不是要从天上冲到地上,杀掉七分之一的人口才可以表现出来的。
茵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尤利西斯。”
“什么……”尤利西斯恍惚地转头看他,脸上的泪水尚未停下,声调也遥远得像从千里之外飘来般无力。
“你愤怒吗,对让她变成这样的,异国的使者?”茵陈严肃地问道。
他们是知道了苏妮娅会见东陆使者的消息才来皇宫的,圣火熄灭,东陆使者未曾作别而不知所踪,这是发生了什么,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出来。
“你会复仇吗?”
沉重的问话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