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像下官这样的朽木,委实不配谢小侯爷花费心机。谢小侯爷应该费心的是您和萧王府的婚约。萧小姐可是江湖中人,谢侯爷可得小心啊!”
谢近员斜乜毕恭毕敬的江问年一眼,也不再管他,谁都知道,他谢近员的未婚妻是退隐多年的辣手夫妻的爱徒,而辣手郎君与温侯一案更是牵扯不清,幸好,萧府如今按棋不动,他也有退婚的余地。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对峙着,城楼下短兵交接的声音如破冰般断断续续传来。江问年久经官场的眸子如沉在积水中的黑石般,忽然地亮了起来,率先打破胶着的局面,道:“大人,里头请。下官特命人在里头支起了炉子,想来比外头暖和。”
谢近员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内起疑,江问年总不至于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要是走脱了浪云迹,陛下那里无法交代,可自己患得患失的模样,倒叫江问年笑话。
“大人何必疑惑。下官再怎么不济,也不敢走脱了浪云迹。况且,城楼上竖着弓箭手,还怕那浪云迹插翅而飞吗?”
“本侯爷何曾畏惧过?只是小心而已!”
二人俱是一甩宽袍走下城楼,江问年为表谦卑特意走在后头,楼梯转角口,回头对着弓箭手指挥使使个眼色。
那弓箭手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江世子与那厮杀酣烈的犯人干系不浅,便着意留个生路。
帝都,蓝帝常常在永盛殿批折子。
宫闱高墙,寅时,更夫走在狭长逼仄的甬道里,打着更,提醒着时辰。
六角琉璃宫灯里的射出的灯光暖黄暖黄,照得凑在灯边陪蓝帝下棋的舞妃越加光彩照人。
“陛下,已是寅时了。”舞妃声音滑腻可人,此刻带了细心体贴的韵味,款款劝道:“陛下已下了一夜的棋了,嫔妾吩咐郁计热碗红藕雪莲羹来,陛下用过便歇一觉吧,省得,早上上朝没精神。”
蓝帝眯着凤眸,闻言,狭长眉目一转,轻哂:“无妨,为了这大好河山,便是一夜不睡又何妨?爱妃要是累了,自去吧,朕,自己琢磨琢磨。”
“能陪侍陛下是倾眉的福分,倾眉不累。”舞倾眉推进一步棋,芊芊小指高高翘起,指尖白嫩如葱管。蓝帝蹙了蹙眉,握住她细滑柔嫩的手:“你的手是宫里头第一好看的,不像朕,常年舞刀弄剑,早磨出了茧子。”
舞妃轻盈一笑,两颊梨涡浅浅,一手拿帕子抿住朱唇,仿佛是故意提醒:“其实,谢家妹子的手也是巧得很,又善琴,又善画。况且,谢家妹妹模样更是妩媚,陛下恩准嫔妾流连于永盛殿,不怕,谢家妹子吃醋么?”
蓝帝听她话里有话,知她的意思,便接过话头,“当年先皇南征北战方才有了如今我大靖的大好河山。先皇重情重义,以仁义治国,所有开国功臣都敕封侯爵。谢家不仅封侯,还掌管着我禁宫内的御林军。朕要以敲山震虎,谢氏不但不有所收敛,居然把爪子伸到了后宫。”
“那么,江家呢?”舞倾眉试探道:“江家也是开国功臣,也被授予了侯爵,而且,江照风与浪云迹素来交好,浪云迹又是虞国前太子,虽说,虞国已是换了一番天地,但,浪云迹背后是否仍有势力,尚未可知啊!”
蓝帝重重点头:“不错,这,也是朕的心腹大患。”
“还有那温氏余孽,勾结天山,难免兴风作浪!”
蓝帝轻哂:“温氏不足为患。想来,一个断了筋脉的废物岂能动摇我江山?朕要浪云迹带侍卫去围剿天山,不过是为了利用天山弟子打杀浪云迹而已。朕身边的许多侍卫都是浪云迹与江照风一手教导出来的,此番,朕要他们带着那些侍卫去,就是为了要他们全体都有去无回。”
“嫔妾佩服!如此一来,要是浪云迹杀了天山弟子,那武林中又少了一敌对势力;要是天山杀了浪云迹,正好解了咱们的心腹之患。”
舞妃沉吟:“不过,嫔妾听说,陛下不欲趁此打压江家。”
“江家到底是开国功臣,朕出手太狠,未免凉了忠臣的心,况且,朝廷中不能只有谢家,没有江家。谢近员那小子,鬼心眼太多,朕不喜,得有江家压制着!”
更漏已至卯时,却仍未有什么消息自边关传来,蓝胜机蹙眉,“谢家小子不会失手了吧!朕不信,依照天山弟子的身手,浪云迹手上的刺客应该剩不下多少,那姓郎的岂能逃脱出谢氏之手!”
天山以北,寒林。
一人影踉跄晃入此间,浑身带伤,一袭袍子被剑割得破破烂烂。
虽是经冬,但寒林内外种植雪竹,竿竿碧竹通长齐天,且根根粗壮,竹叶细长,边缘锋利,竹上积雪甚重,追兵一旦进入便扰动雪片纷纷坠落,迷了眼睛。
浪云迹轻功了得,仓促逃入此间,且误打误撞捡了一条小路,恰恰避开了天清道长布下的剑阵。
浪云迹虽然拼死冲开了锦衣剑阵的一道缺口,又凭借着上等轻功,逃入此间,但唯恐有追兵,便急急赶路。
其实他不知的是,他夺路而逃时,身后的追兵具被城楼上的弓箭手射死,江问年是有意支开谢近员好放他走。
虽说是强弩之末,但撑着胸中一口真气,竟也走到林子深处,只苍翠碧竹高高耸峙,碧竹斜倚,周围碧竹高高的枝干互相错杂,竟然将头顶封住,形成一个占地宽广但顶部封闭,不见青天的竹屋。
在屋外的浪云迹深吸一口气,想起昔年在大虞国的国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