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军是个边境小镇,牙城的规模很小。王氏一门男女老少三百二十八人迁入牙城后,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武圭豪下令将莲花寺腾出来关人,莲花寺建在牙城西侧的土台上,因为王谦信佛,常有施舍,经年累月后,莲花寺的占地面积甚至比牙署还大。
以对手的家眷相要挟,虽说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却是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武圭豪派族弟武圭承和外甥梅圆圆率兵看守,没有自己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莲花寺。除王氏一门外,天德前军将士的家属、呼延谷驻军的家属也受到了特殊的“照顾”,个别要害人物的家眷也被迁入了牙城,暂时安顿在莲花寺南的粮仓里。中受降城的粮仓早已空空如也,饿的老鼠都搬了家。
武圭豪授予马跃天德军副使兼前军主将的要职,并将河南十三县和牟那山以西十六处军寨全部拱手相让。
马跃对此用了个“拖”字诀,即不接受,也不拒绝,静观时局之变。前军将士的家属多在中受降城,家属不在城中的,也多在城中置办有产业。武圭豪让人放出风来:愿意归来投效的,家人财产会得以保全,本人也会得到重用。
对那些死心塌地跟着马跃或王麟走的人,武圭豪绝不手软。他自立为留后的当晚就抄了天德军粮草督办闵彤的家,罪名是贪污公帑。闵彤本人被斩,家产被充公,妻女被籍没为奴。闵彤有没有贪污,众人不敢说,但此人与王家关系密切,且宁死不从武圭豪却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武圭豪拿他开刀用意很明显:“顺我着昌,逆我者亡”。
武圭豪让人起草了一封书信,逼楼圆儿和严氏各自抄写了一份,劝王峰和王麟回城。楼圆儿抄了信,严氏却抵死不从。武圭豪数出信上的字数,让卫兵将同等数量的王家子弟押到严氏面前,威胁道:“少写一个字我就砍下一颗脑袋。”众人皆伏地恳求,哭声震天,严氏只得依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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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大铜川两岸绿草成茵,鲜花铺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兀秃部人突固玛领着族里的六名年轻人,赶着他们瘦弱的羊悄踏上了这片牧场。圈养了一冬天,牲畜们毛皮灰暗,骨瘦如柴。不过今年老天特别有眼,入春以来算得上风调雨顺,草场的草都长的特别好,尤其是大铜川附近的草场。那片绿毯子一样的草地,哪个牧人看了能不喜欢?
“汉人来了。”站在土坡上四处眺望的一个小伙子打了个呼哨,牧人们顿时惊慌地叫了起来。大铜川属天德军管辖,不过汉人不放牧,每年只要送给当地官员一些礼物,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年不同,新任首领白水狐此刻正率领部族与跟汉人打仗呢。汉人一定恨透了践踏他们家园的室韦人,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在草场上放牧?
“站住!再跑我放箭了。”汉人官军出动三十多人,分三面合围过来。牧民们本来是有机会逃跑的,但谁又舍得自己的羊呢?何况汉人跟契丹人和奚人不同,他们一般只扣羊不杀人,而契丹人和奚人却是先射杀牧人,然后抢走牛羊。
“草场有禁令你们不知道吗?”唐军中的一个年轻人问道。他年纪不大,但目光凌厉,看起来像是众人的首领。
“知道,可是我们除了在这放牧,我们又能去哪呢?我尊敬的长官,请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的牛羊比往年任何时候都瘦,母羊们已经产不出奶了。”因为长年在边境活动,室韦人的汉话讲的都不错。
“那能怪谁,你们不是有一位英明能干的好首领吗?为何不找他帮忙,也许他能在老天爷那为你们求下一块牧场来。”
“不要提这个恶魔,怛达人不承认他这个可汗。”
“不承认,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年轻人讥讽道,“你们有上万人,他不过才两三百人,你们为什么要受他挟制?”
突固玛叹息道:“只怪我们的老首领被他欺骗了,直到如今他还深信着他。”
年轻人眨眨眼,问道:“如果你们的老首领现在不信任他了,你们愿意帮首领夺回失去的一切吗?”
几个牧人肯定地说道:“长生天可以作证,我们愿意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年轻人点点头,道:“希望你们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草场是大唐的,大唐的草场可以让朋友来牧马,但绝不允许敌人侵占。”牧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年轻人说完这句话会做出什么事来。出乎他们的意料,年轻人拨转马头走了,他的随从们也走了。
一个年轻的牧人问突固玛:“汉人为什么不驱赶我们?”突固玛望着奔驰在绿草野花中的马队说道:“汉人是做难琢磨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和突固玛说话的这个年轻人是关索,离开大铜川草原后,他一路南下来到天德军旧地。这是一座几乎被废弃的城镇。天宝年间这里曾是天德军的治所,后几次沦陷,城郭被毁,天德军治所遂东移至牟那山之北。近世建天德军节度使,此地被降为军寨,不过老人还是称它为天德军。
一个月前,大铜川以北的三姓室韦人奉命南下攻占此地,并驻军一千五百人警戒丰州,防止西宁军西进。杨昊调飞虎营和旌旗营、警一营东渡黄河,突袭天室韦三姓,大败之。残部向北溃退的途中又被豹营、锋矢营、骁骑营截住,三姓只得弃械归降。杨昊将部众牛羊统统归还给他们,以此取得了三姓首领的新任。此后,杨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