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十六宅里透着一股子异常的诡异,大内传出诏书,改立安王李溶为皇储,李成美仍为陈王,做了皇储的安王府门庭若市,车马不绝,仍做陈王的李成美门前真可罗雀,世人避之惟恐不及,
颍王李炎是第一个到安王府里道贺的亲王,他们本來就住门对门,两家向來走的很近,颍王一面向安王道贺立为皇储,一面又委婉地劝他要稍示低调,他说:“皇帝大行之日不远,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住气呀,你做皇储我是心悦诚服,可有些人就不会这么想了,那些人治国安邦无策,嫉贤妒能却个个都是把好手啊。”
做了皇储的李溶也显示出了天子般的度量,他起身向李炎拜道:“多谢五兄提醒,这几日咱闭门谢客,免得授人以口舌。”
李炎说:“若是光嚼嚼舌头倒也罢了,怕就怕……”
他沒把话说完,李溶已经明白了,他再次长作揖拜道:“多承美意,兄弟心领了。”
送走李炎,李溶即召集府中将佐下令封锁四门,闭门谢客,又开了一份名单给总管,交代:“这几个人來可随时引來见我。”
李溶开列的名单中就有杨嗣复的名字,他被立为皇储后的短短三天内,杨嗣复就來了三次,第一次是穿着官服,坐着官轿从正门而入,堂而皇之,李溶则亲自迎到门外,这次拜望时间很短,杨嗣复在安王府里只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告辞出來了,看起來纯粹是礼节性拜访,
第二次,杨嗣复身穿便衣,只带一个小厮从侧门进的安王府,这一次待了近一个时辰,第三次,他是装扮成送菜的车夫进的王府,在里面整整待了一宿,
杨嗣复自以为把事做的很机密,却不想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仇士良的注视下,同样注视着他的还有住在安王府对面的颍王李炎,
这些天颍王李炎看起來和平常沒什么两样,要不在府里宴请宾客,要不充当宾客到别的府邸赴宴,车驾随从跟往日并无区别,若一定要说有所不同,那就是不论他外出还是在府里宴请宾客,身边总也少不了那个从邯郸带回來的歌姬王拂儿,
王拂儿色艺双绝,又善解人意,得宠本也不稀奇,不过心细如发的判事厅的探子还是把这个发现呈报了吴臣,吴臣并沒有等闲视之,在向仇士良汇报十六宅诸王动向时,着意把这一点给提了出來,
仇士良不以为然地说:“啊,我看他这是为了避嫌吧,装着一副沉湎于酒色的架势,消除李溶的戒心,平安过关吧。”
吴臣道:“这个女子身份十分可疑,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心力都查不出她的底细,可见很不简单,匡美啊,我敢跟你打赌,这个人八成跟刺马营有瓜葛。”
仇士良呵呵一笑,道:“玉量,你果然是明察秋毫啊,什么都瞒不了你。”
吴臣道:“这里面难道还真的有古怪。”
仇士良默默地点点头,不待他发话,几个贴身侍从就自动地退了出去,他这才压低了嗓音说:“其实,我跟他们达成的协议是,扶保颍王李炎为皇帝。”
吴臣一时惊的目瞪口呆,好半晌回不过神來,
不光是吴臣,鱼弘志也是最后时刻才知道仇士良真正要拥立的新君竟然是颍王李炎,那时李昂已经龙驭宾天,阳寿三十三年,大唐帝国的天一夜之间塌下來一半,整个大明宫就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改朝换代之际,正是多事之秋,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就足以惊动天下,闻听这话,鱼弘志急了,他拍着手,跳着脚说:“匡美啊,你这可把我撂进去啦,这立储的诏书可是我亲手所书,已经颁行天下啦,这,你就想再唱一出床前托孤……也晚啦,皇帝宾天,已经是昭告天下啦,还能瞒过谁,世上哪有仙丹灵药,让人起死回生的呢,唉,要是真有,那也麻烦啦,皇帝沒升天,还急着立个屁皇储。”
仇士良笑道:“你不要慌,听我说,诏书已颁行天下,遗诏不还留中未发嘛。”
“遗诏。”鱼弘志眼睛一亮,“不错,大行皇帝的遗诏还在我那呢,唉,不对,这一次让刘弘逸出头,他一准肯接这差事,咱们大度些,把从龙之功让给他嘛。”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李昂驾崩于正月十六,皇帝驾崩,地裂山崩,国无君,则天下不稳,因此皇帝刚刚驾崩,杨嗣复等朝臣就提议立即接安王李溶进宫即皇帝位,枢密使刘弘逸、神策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也同意,于是议定左右军各抽掉五百人,沿途警戒,派内侍省常侍马元贽前往十六宅迎接新皇,大军吵吵嚷嚷地來到十六宅,马元贽奔着安王府就去了,
随行的神策军判事席世荣一把扯住他问:“公公哪里去。”
马元贽说:“接新皇帝去啊。”
席世荣指着安王府的对面说:“新皇帝在那呢。”
马元贽笑道:“你呀,大字不识一个,我问你哪个是安王府,哪个是颍王府。”
席世荣问:“我问公公,哪位是我们要接的新皇帝啊。”
马元贽把腰一挺,说:“这还用问嘛,当然是安王李溶殿下啦。”
席世荣道:“你肯定听错了,我來前,仇公明明白白地跟我说要接颍王李炎殿下进宫登基,你怎么说是安王呢。”
马元贽也懵了,尽管他相信自己不会记错诏书,但宫廷里的事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琢磨,自己在宫里混了几十年,还不懂这个道理,他不再争辩,跟席世荣说:“要不这么着吧,咱派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