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震天,惊涛拍岸,似雪千层。
这样的景致想想是美的,但是去了却是另外一番感触。
子熏是真的冷,好在他螣蛇血脉,即便是被禁锢了,依旧撑得住。
要换做普通人,怕是就直接冻死了。
就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子熏竟是还想到了封景云
他能从这里活着离开,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但五皇叔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因为他发现,训海中央的冰峰之上,似乎蒙着一层灰色的气息。
这是不祥的预兆。
他不由又想到了子熏刚刚的话,竟是心中有些发抖。
但这隐约沉浮的惶恐,也没有让他放下贪念。
他拎着子熏,掠过苍冷的海面,扑向中间的冰峰。
鲲鹏一族的巢穴,就建在这冰峰之上。
冰峰边缘,是累积的巨型冰块,碎裂的形状让子熏难免想起临霜从这里冲出来时的情形。
不知怎么的,他笑了。
这里既然是她曾受苦受难的地方,他来走一遭,尝尝她所受的苦,也是应该的。
感同身受,才能在日后更好的读懂她,保护她。
邪佞放肆的螣蛇,到底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柔软了。
胡思乱想当中,他已经落在了山巅平地上方。
前方是冰晶色的九重宫殿,门匾上是龙飞凤舞三个大字:“九霄宫”!
古朴而沧桑的气息迎面袭来,子熏心中不由自主腾起肃穆,眯眼看向宫殿前方站的笔直的鲲鹏一族侍卫,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浮现玄女一身凤袍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场景。
她的眼皮是金色的,至高无上的睥睨气息世间罕见,笔挺的身影竟是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错觉!
雪花如席,恍惚了眼前的景致,却沧桑古拙更甚。
他恍惚了,站在原地不肯动,痴痴的看着九霄宫,像是看到了熟悉的场景一样。
他越是这样,越让五皇叔觉得神神叨叨的,内心深处的不安也更加强烈。
他的瞳孔狠狠的缩了缩,正要带着子熏回去的时候,大殿内走出一个一身雪白大氅的男人,道,“皇叔回来了?这就是螣蛇么?”
那人表面上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实际年龄谁也不好窥测。
他头戴皇冠,一言一词皆表明他就是鲲鹏一族的皇!
但是他的脸色十分阴沉,语气也并不好。
五皇叔拱手见礼,“见过陛下……陛下看上去并不开心,可是族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出去之后,就不再过问族中之事,也没有留意旁的事情,竟是对皇族死了一个公主一个皇子的事情丝毫不知。
皇帝的脸色很差,连带着,周围无论是侍卫还是太监,都不敢大声出气儿。
他目光阴森的落在五皇叔脸上,“苍行死了,锦溪也死了。”
他一直盯着五皇叔看,那种目光噙着的情愫像是钉子一样,瞬间将五皇叔的脚步钉在了原地,怎么都挪不动了!
子熏微微凝眉,这一刻他意识到了危险。
扑面而来,潮水一般将他掩埋。
他虽然不能窥探自己的未来,但光凭直觉和脑子,都明白这笔账肯定要算在他头上了。
但为了临霜……
他也没什么不乐意。
他眼中忽而闪过了一抹孤注一掷的邪笑,看的高台上的帝王一阵毛骨悚然。
而五皇叔半晌才沉沉问道,“谁杀的?”
皇帝蹙眉,“你带着他回来,竟然不知道谁杀的?”
子熏嘴角勾了勾,扬起下颌来,“没错,就是你爷爷我杀的!”
话音未落,前方的帝王已经一扬手,一道清气化作巨大的手掌,猛地撞在了子熏的胸口!
子熏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坠落,从直入云霄的冰峰往下方一望无际的大海!
浓墨一般的暮色压在远天,除了五脏六腑恍若碎裂一般的剧痛,他脑子里嗡鸣的,是训海风雪的声音。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思念如同潮水一般淹过他遭受重创的心脏,他才发现最揪痛人心的,不是这一掌带来的损伤,而是不舍和思念。
如果就此死了,他会抱憾终身。
他想要再抱抱临霜,然后让她撕裂,吞掉他。
在这之前,他只求和子衿再对弈一局。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耍赖,输了就是输了。
而冰峰之上,传来五皇叔一声疾呼,带着一丝丝暴躁,“陛下,他可是祭祀的关键!这样会死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他获得嗜血魔鹏的心法的关键!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扑下了冰峰。
子熏在半空中被拎了起来。
身子倾斜时,嘴角的鲜血穿过茫茫风雪,坠入下方的海面。
而等五皇叔重新将他拎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昏迷过去了。
本来鲲鹏皇这一掌就没怎么保留,就是生龙活虎的子熏挨了也要丢掉半条命。
更遑论,子熏一身修为,都被五皇叔暗中给封了
五皇叔把他丢在冰面上,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而后骇然,“伤的太重了,能不能醒过来是个问题!”
他扭头看向鲲鹏帝,“陛下,臣知道您痛失爱子心情不好,但此事关乎我鲲鹏一族的未来,还请陛下三思!”
“把他带下去,留一口气到三天后就行。”
鲲鹏皇的脸色依旧极差,恨不得将子熏直接撕碎。
但诚如五皇叔所言,三天后的祭祀,对于鲲鹏一族而言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