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嗣源的手牵握住,王蓁在他身边的锦褥上曲膝而坐,见她小心将裙裾理好,却又坐地不十分自在,李嗣源便看向身后侍立的春池。
春池立刻会意,转身去了片刻,便命人抬过来一张栲栳椅,椅背还细致地垫了柔软的绣枕。
王蓁背靠在栲栳椅中,半边身子还可斜倚着李嗣源的手臂,顿觉舒服许多,侧目看向旁侧的众人,见所有人不论男女皆是盘膝而坐,不觉微红了双颊,低声道:“于众目睽睽下这样特出……不好吧?”
感觉夜风微凉,李嗣源将搭在肩上的披风褪下来,亲手为王蓁搭上,温和道:“只要你觉得舒服便好。”
听他这么说,王蓁便垂眼没再说什么,眸光望向他面前的各色杯盏,见有一盏中盛着浅绿色液体,不觉好奇地伸手拿过来凑在鼻息间闻了闻。
李嗣源见她拿起这个,勾了下薄唇,挑眉笑问:“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个。”
王蓁侧眸看向他,却是满眼疑惑:“闻着像酒,可怎么是这样的颜色?”
李嗣源淡笑着说了两个字:“绿蚁”
王蓁唇角不觉绽出两朵梨涡,望着他的眸光狡黠可爱,张口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李嗣源却道:“甘酿未醅铺新芽,红泥小炉只烹茶。”
王蓁笑嗔他一眼,却终究还是乖巧地将那杯绿蚁酒缓缓放下了。
旁侧端坐的耶律德光自然将他二人这番话收入耳中,不禁侧身笑道:“将军与王姑娘真是好兴致,你俩打的这个哑谜,恐怕等闲之辈还听不懂呢!”
耶律德光也十分痴迷汉学,晓通诗词,早听出王蓁那两句是出自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后两句,而最巧的是李嗣源填的那两句,意思表示:此时非冬日,没有新醅酒,姑娘还是喝茶吧。
而最令耶律德光又妒又羡的,是王蓁和李嗣源之间的眼神,那种天亲地近的默契,就如一壶旧封的佳酿,那样的醇厚非一日可练就,又岂是杯中绿蚁可比?
不过李嗣源虽然举兵来犯,却终是对他契丹有大恩之人,耶律德光此时早已释怀,举杯迎向二人,满眼真诚道:“若非李将军急着要回去,我倒愿意替二人向长生天祈请一世吉祥。”说罢,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嗣源看了王蓁一眼,也举起了酒杯,对耶律德光笑道:“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迎她过门,只是忠义王妃生怕委屈了她,定要亲自为她预备嫁妆,不得已,只得等罢。”
王蓁没想到李嗣源竟当着耶律德光的面,将二人婚配之事说的如此坦诚,不觉玉面绯红,别开眸光看向旁边。
此时的舞池中央,正跳着一支独舞,舞娘腰身软若绵柳,配合着鼓乐敲击踏出柔美的姿态。舞娘虽美,可王蓁却注意到旁边端坐众人却都未观赏舞蹈,而是不约而同地往天上。
王蓁端坐的正席因头顶上有圆顶遮蔽,所以看不清天上到底有什么,好奇问了句:“这么早就放烟花了?”
耶律德光和李嗣源此时也注意到这一点,耶律德光也皱眉探身往天上看,语气肯定道:“不可能,若到了放焰火的时辰,头顶的大帐会拉起来。”
正在此时,下端席座中不知谁高声叫道:“看啊!那两只雕冲下来了!”
话音刚落,下面的许多人已经纷纷站了起来,耶律德光命人将半圆形的金色帐顶缓缓拉起来,天幕顿时完全呈现在眼前。
王蓁仰起脸向黑色天幕看去,脸色顿时微变,不禁低呼:“迦楼罗……”
半空之中,白如堆雪的迦楼罗姿态非常怪异,仿佛双脚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拴着,双翅拢向背部极快地旋转,显得格外醒目。而与它双爪纠缠在一起的另一只雕,因身体颜色偏暗沉,在漆黑暮色之下并不那么显眼,看不清其身形,只能隐约看见一团黑影。
此时,锐麟军众将也纷纷站起身,仰头看着天上,陆怀远目不转睛望着天空中打的难解难分的两只雕,皱眉对身边的徐朔说:“这只雕比迦楼罗个子大些,迦楼罗有些吃亏。”
徐朔也皱着眉头道:“这是哪儿飞来的野鸟,干脆一箭射下来算了!像迦楼罗这么聪明又漂亮的雕,若伤了实在太可惜啦!”
而此时的正席上,王蓁也正担忧地望着天上,手不自觉握住李嗣源的衣袖,低声道:“迦楼罗好像比那只鸟小一些,力气上有些吃亏。”王蓁知道李嗣源十分喜爱这只白雕,不禁有些担心。
李嗣源此时也正看着天空中的两只雕,听王蓁这么说,抬手握住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说道:“那是只白眉金雕,个子的确比白雕要大一些,不过迦楼罗胜在比它灵巧,它不一定能讨着便宜。”
此时,侍立在身后的夏瀞悄然将李嗣源平日狩猎用的弓和缠金线的白羽翎箭呈上来,低声询道:“这样耗着迦楼罗恐要受伤,是否将那只雕射下来?”
李嗣源目光只望着迦楼罗,淡淡道:“草原民族驯雕传统久远,这只雕也像是有主的,眼下尚未弄清楚是谁的……”
话音未落,突然破空一记响箭直逼天际的双雕急速飞去,李嗣源反应也是极快,抬手拿起弓箭,张臂几乎将一张弓拉满。
金线白羽箭虽不带哨响,却在暗夜里如一根金梭笔直飞出去,却并未对着天上的双雕,而是在半空中硬生生将那只射向雕的箭截了下来。
两箭相击的一霎,下端宴席上的人群也顿时哄然爆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连旁边的耶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