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忆良来提亲,我心情很是复杂,好在阿爹阿娘并没有为难我,许我先想一想。
我倒不讨厌忆良,忆良也不像皱眉君那般阴险狡诈,只是他是忆梅的阿兄,我也一直当他是阿兄。你想想,突然被和一个兄长一般的人提亲,那可不很奇怪么?
他从来没对我示过好,我也从没看出来他喜欢我,怎么就突然来提亲了呢?
阿爹话说得明白:“即使宣告是我们退了裴氏的亲,人人也只会以为是你的过错,谁让裴长君名声那么好呢?然而只要有足够好的人家肯向你提亲,你就不至于名声落地。阿爹以为忆家小子是个良配,你同他妹妹又交好,成亲后必不会为难你。但这终归是一辈子的事,你仔细想想,若是不愿意,阿爹也不勉强。”
我深恨自己平日只爱玩,没能挣得个贤惠的名声,否则又何必面临这样的窘境?
姑姑言而有信,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凤初也一道来凑热闹。看到我无事,她放心了,便同阿娘说话去了。
凤初则一个劲儿地跟我打听发生了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说了忆良提亲的事。
大约我红了脸,被他嗤笑:“不就提亲吗?你都定过亲又退过亲的人了,还害羞?”
上回提亲我还在我娘肚子里呢,这也能算?
我使劲瞪他。
“瞪我干什么呀?”他无辜极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让我娘来提亲。”
“那我还不如嫁给良哥哥呢。”我白了他一眼:“你比他还像我兄长。”
“我就是逗逗你,瞧你认真的。”他又笑话我。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我昨天去了万太傅家里,见过万箴了。”凤初突然说:“裴越尘就喜欢那样的?眼光可真差。”
我大惊:“你什么时候去的?”
“你回家之后。”他得意极了:“可惜裴越尘不在。那万箴相貌平平,呆呆傻傻的,发现个不认识的男子进她房间,竟然低下头继续看那本破书。若我不是个正人君子,她还不知道会怎样。裴越尘当真喜欢她?你莫不是诳我罢?”
“皱眉君要是不喜欢她,总去她家做什么?至于他为什么喜欢那么痴痴呆呆的人,我哪里知道?”这话题令我烦躁极了,连凤初都觉得她呆,偏皱眉君待她那么好:“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我们出去玩吧,家里闷死人了。”
“你想让我阿娘又罚我跪啊?省省吧。”凤初不肯:“你先去同你阿娘说,她肯了,我再带你出去。”
这话说得可狡猾,阿娘肯定不答应。不过是跪了一宿,我又拿走了吃食,就这么小气!以前他可不这么说,无聊至极时宜春院也敢带我进,可从没提过要和我阿娘打招呼。
“不肯就不肯,凤初少爷自个儿玩去吧,我不奉陪了!”我气不过,踢了他一脚就跑了,凤初抱着腿直哼哼。
那时候脾气上来了就容易意气用事。想着连凤初这般滥情的人都看不上万箴,偏裴越尘要为了她和我退亲,便愈发火气大,存了心要挣回点面子,遂同阿爹说:我愿意嫁给忆良。
他要退亲就退亲,我杜云离也不是没人要的。虽说忆氏现在不如裴氏得意,名声可不比他们差,京中谁人提起忆氏男子不赞一声忠义?
阿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劝了我一句:“丫头,婚姻大事可不能赌气。”
“良哥哥挺好的,我才不是赌气。”
我对阿爹撒了谎,心里却十分理直气壮。
阿爹没有再多说。
倒是阿娘哭了一晚上。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阿娘不答应!”阿娘眼睛都哭肿了:“虞城那么远,你要是嫁给他,你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不就是守活寡么。再说要是他出事了呢?你还这么年轻,该怎么办?”
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娘。她想得太多了,何况我也乐意不经常见到忆良,否则该怎么面对他呢?
可这话不能告诉她。不能让阿娘知道我就是在赌气,不能让阿娘知道我根本没有想要嫁人——以我的心情和境况,还有人比忆良更合适么?
忆梅回来了,同紫苏一道来看我。对于我和忆良的婚事,忆梅也震惊得很,连平日里的假面具也顾不上了,一直追问我为什么,说忆良什么也不肯告诉她。
怪得很,所有人都奇怪忆良为什么要娶我,偏我毫不在意,仿佛定亲的那个人不是我。
紫苏并不认识忆良,便只乖乖地静坐在一旁,见着忆梅一直追问,我又不肯答,便帮着我说:“忆梅,不要追问离离了,等离离想说,她就会告诉我们了。”
还是紫苏贴心。
忆梅见我怎么也不肯说,便不逼问我了,声音有些严厉:“你当真想清楚了么?什么事情都可以胡闹,婚事可不能胡闹。”
“忆梅,那可是你阿兄,你这样说他好么?”
“云离,你是赌气还是当真想嫁给他?我不明白阿兄为什么来提亲,也许是同情,也许有别的原因,无论因为什么,绝不是因为暗中喜欢你许多年,好容易等到你退亲了才来。”忆梅有些哀伤地看着倔强的我:“我知道阿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想你也那样。”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忆梅。忆梅一向把心捂得严严实实的,藏在她满是刀尖的话里,藏在大家闺秀的假象里,让人家觉得她是个冷情的人。只有我知道不是,可我也没有想到忆梅其实也会感伤。
我怎么能承认我做错了呢?
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