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离开之后,孟秋香将便惆怅了起来。
虽然胡大夫仁心,没有收萧家的诊金,但是这药方上的药材,以萧家现在的处境,却也是非常为难的。
想了想,孟秋香回到房中,将压在箱底的一只玉镯子取了出来,唤来玉娘,说道:“玉娘,趁晚饭还要些时刻,你去一趟当铺,将这个当了!”
说罢,将玉镯子递给玉娘,玉娘摇了摇头,说道:“娘,这……使不得呀!”
孟秋香道:“叫你去就是,如今家中的境况你也清楚,自你嫁过来,家中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相公也一去不返,萧家如今只剩下萧莫这根独苗,好不容易病情有了起色,需要用钱,不过是叫你跑一趟罢了,有何使不得?”
孟秋香显然是误会玉娘的意思了,但是玉娘也不敢搭话,孟秋香说的是事实,自己嫁到萧家之后,先是丈夫应征军役,结果战死沙场,然后萧家好好的一个书香门第,在失去了家中唯一的劳力之后,又为了给萧莫治病,加上前两年的大旱,庄子没有收成,三年时间,便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剩下祖上留下的几亩干田,大旱之前,卖也卖不去,想要种些什么,更是不可能的,加上长乐镇许多男人战死沙场,使得现在镇上剩下的多数是一些老弱病残的乡亲,以及数十户失去了丈夫的寡妇。
这样一来,大旱加上失去了劳力之后,纵然萧家有田,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荒掉,然后成为一块块草地!
在成亲当日,将乔玉娘接到萧家之后,征军的兵役便来到了萧家,将萧福强征了去,玉娘嫁到萧家之后,并没有和萧福洞房,也没有拜堂,按理说还是清白之身,完全可以净身离开萧家的。
但是乔玉娘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认为好女不嫁二夫,既然嫁到了萧家,便是萧家的人,况且刚嫁到萧家那段时光,孟秋香和乔玉娘相处得很好,婆媳之间非常和顺,所以乔玉娘便一直留在萧家照顾孟秋香与卧病不起的萧莫,不肯改嫁。
在知道了萧福的死讯之后,乔玉娘的父亲乔员外也来了萧家几次,要求玉娘改嫁,开始的时候,孟秋香也劝过几句,但是都被玉娘拒绝了。后来萧家家境每况愈下,受到生活的压力,孟秋香的脾气开始慢慢地改变了,特别是对待玉娘从以前的和顺,也变得越来越刻薄了,经常埋怨玉娘是祸害,不但克死了丈夫,还害的萧家到了今天这般境地。
除了对玉娘言语上的刻薄之外,孟秋香平时也对玉娘越发严厉了起来,每天吃完饭,便催着玉娘干活,玉娘在家中也算衣食无忧,哪里受得了孟秋香这般对待?便暗中哭了几回,却依旧没有离开萧家的意思,孟秋香见了,便骂道:“哭什么哭,受不了便滚蛋,害了你丈夫不够,还想将我和萧莫也害死么?”
每逢这样,玉娘便不敢再哭了,但是也没有离开萧家,擦干了眼泪,便继续做起家务来。
这一次孟秋香让玉娘去当玉镯子,玉娘不肯,若是按照往日孟秋香的脾气,只怕玉娘是少不了一顿骂了,也许是因为萧莫醒来了的原因,孟秋香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竟然没有骂人。
即使是这样,玉娘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顺从地出了门,来到当铺。
在当铺前面徘徊了许久,玉娘犹豫着,不肯进去。她手里抓着孟秋香给她的玉镯子,想到这是婆婆嫁到萧家的嫁妆,今日拿去当了,日后回想起来,孟秋香肯定会心酸。
咬了咬牙,玉娘终于还是将镯子放进了袖子里的口袋,然后拿出来一根金簪子,握在了手中。
那是自己出嫁之前,母亲暗中交给自己的,玉娘一直留到了现在,眼见叔叔萧莫的病有了起色,才肯拿出来。
进到当铺后,隔着高高的柜台玉娘将金簪子递了上去。
“林掌柜的,麻烦帮我看一下,我想把这支簪子当了。”
玉娘清丽的声音叫醒了柜台后面的林一叶,林一叶乃是凤鸣镇林记当铺的老板,林家在凤鸣镇世代经商,虽然不能说是富甲一方,倒也有些家产,林一叶便是林家唯一的独子,前些年征军的时候,林家可是花了许多银子,才让林一叶免了军役,林一叶也是童生身份,上一次乡试落榜之后,才开始帮家里管理生意,照林老爷子的意思是,科举要考,生意也要管,两不耽误!
不过既然打算让林一叶管理生意,也可以看出来,林老爷子对林一叶的科举仕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林老子名唤林充,字柄坤,号称是长乐镇的财神爷,前几年花了点银两,在县里打点一番之后,顺利地坐上了里正的位子,成为了长乐镇的镇长,不过也许是林充运气不好,刚当上里正,便遇到了旱灾,这一旱,就是三年,好在长乐镇靠近淝水,又离巢湖不远,这几年才支撑了下来。
不过以现在长乐镇的情况,除了几十户寡妇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一些老弱幼童,林充就算不去县衙打点,这里正的位子只怕也落不到旁人那里去。
因为萧家是镇上唯一的书香家第,所以林家和萧家也走得很近,不过自从萧莫的父亲死后,便生疏了很多,但是林家和乔家的关系也不错,所以玉娘每次来当东西,林一叶都会给上一个很公道的价钱,这一次见玉娘拿出一支成色不错的金簪子,林一叶掂量了一下,说道:“弟妹,这支簪子可是好东西,你真要当了?”
玉娘点了点头,但是神色还是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