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秋末,乾清宫管事太监魏忠贤做导游,带国事操劳的皇帝去西山观红叶,散散心,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魏公公经常在宫廷做采买的工作,对北京当地的美食、美景、游乐之处了如指掌。天子本来就有不定期微服出宫探察民情的习惯,就给了魏忠贤一个在万岁爷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北京西山,是太行山的一条支阜,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西山宛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遥拱卫着北京城。因此,古人称之为“神京右臂”。西山林海苍茫、烟光岚影、四时俱胜,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学士为它四时的景色所倾倒,游玩赏乐其间。
一大早出发,皇帝一行人走出西直门,穿过高粱桥,大约十里多处,到达元君祠,转弯向北,是一片约十里的平堤,大堤两旁种植着古老的柳树,它们高低错落,相互遮掩而衬托。清澈碧绿的湖水,一望无际,辽阔浩淼。
远处的西山,重重叠叠,和这波光粼粼的湖水上下呼应。极目远望,只见功德古寺和玉泉亭榭,红门绿瓦,丛林叠翠,相互映衬,更加鲜艳夺目。湖中零乱地生长着菰蒲。湖面上飞翔着快乐的沙鸥和水鸟。这优美的景色,使人如置身在江南美丽的风景图中一般。在秋天最夺人眼目的还是西山的红叶。
西山的红叶,粗粗地看,正如杜牧那首名诗中所说的,红得好比二月的花一样:一树一树的红,一片一片的红,一坡一坡的红,漫山遍野,仿佛开出了红彤彤的杜鹃花。细细地看又有不同:有的红得鲜亮,如同烧旺了的烈火有的红得深沉,如同一盆沉淀下来的朱砂有的红得斑斑驳驳,如同千年古寺外的那道赤墙。
这是造化给人类创设的一种浩大壮观的美景,但它毕竟又与二月鲜花不是一回事,它在壮美的同时又悄悄地带给游人一股美人迟暮、烈士晚年的沉重感觉!朱由校就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情下欣赏西山红叶的。他从一个山头走向另一个山头,流连在自然界的秋景之中,徜徉于前人遗留下来的古迹之间。
在赏红叶的过程中,朱由校偶遇了一对结伴出行的年轻文士,看面相两人年龄都在二十多岁左右。这两位人衣着华贵,他们聊西山的美景,聊得正欢,其中一位还将西湖的美景与之相提并论。皇帝听着很感兴趣,上前与之搭话。那两人都十分健谈不见外,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茅元仪和张岱。
茅元仪今年二十八岁,他出生于一个世代书香的官僚家庭。他的祖父茅坤平定过广西瑶民的叛乱,曾经进入胡宗宪的幕府,谋划抗倭军务。戎马生涯,使他获得丰富的军事知识。在祖父的影响下,他从小就对军事很感兴趣,养成了注重实学的学风。
成年以后,茅元仪不甘心待在家乡一隅。数年之中,奔走南北,结识各地的学者,砥砺学问,大长见识。朝廷的和功名的不第,未免使茅元仪忧愤交加,时或征逐于烟花柳巷,放浪形骸,以杜康解忧。但他更多的心机却是注意时政,罗散佚的兵法战策,从历史的教训中寻找挽国运于既倒的良方。
二十五岁,茅元仪著冒言,向朝廷提出治国平天下的方略二十六岁起,他开始整理多年的心得,历时三载,到了天启元年,撰成一百八十万字二百四十卷的兵书巨著武备志。茅元仪现在就是以监生的身份来到北京献书,以求得到朝廷重用。
张岱来京城并不是求什么功名,也没有别的事务。他只是陪好友茅元仪来的,顺便游玩一下帝都的名胜古迹。张岱出生在一个显赫的仕宦富贵之家,父祖几代人积累的家业和财富为其营造了一个十分优越的生活环境,使他受到良好的教育,他根本不需要为生计而奔波,别人辛苦一生所追求的富足和安康,他从一生下来就已经拥有,而且还要更好。
没有衣食之忧的张岱,过着一种清闲、适意的生活,悠闲自在得连做官的兴趣都没有。张岱很爱聊天,朱由校微服私访时也见到了不少景观,与其交流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张岱兴奋地说道:“黄公子,你有没有去过南京,见没见过大报恩寺?我以为那才是天下第一的名胜建筑。”黄公子是皇帝微服私访时所用的假名字。
“何以见得呢?”朱由校反问道。
“位于南京的大报恩寺是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是也。大报恩寺在永乐初年建成,非成祖开国之精神、开国之物力、开国之功令,其胆智才略足以吞吐此塔者,不能成焉。宝塔上下金刚佛像千百亿金身。一金身,琉璃砖数十块凑砌而成,真是鬼斧神工。”
这位张公子洋洋洒洒夸了南京大报恩寺一堆好话,说得皇帝也有些神往。朱由校想到了真实的历史,在咸丰年间,南京大报恩寺在太平天国起义的战火中焚毁了。这样的名胜古迹皇帝能够有机会亲眼目睹,真是莫大的幸运。
说着说着,时间到了中午,在西山附近有一家泰阳楼,这是魏忠贤特地准备带皇帝去的特色餐饮。朱由校邀请茅元仪和张岱一同到泰阳楼聚餐,这二人爽快的答应了。
泰阳楼的烤羊肉在京师饮食中名冠一时,一年四季食客不断。眼下正是秋高夜深牛羊肥的时候,泰阳楼的这道菜更是兴旺季节。食客一登楼,殷勤的店小二便搬来一个炭盆,盆中是一堆烧得炽1热的炭火,火上罩一个铁丝。再捧出大碟鲜嫩的羊肉片,那肉片切得纸一样的薄,附带几个调好甜酱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