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你在做什么?!”
门内一声惊吼,皇帝和梅影均重重一震,急忙放开。
转眸去看,贵妃一脸怒气站在门内,两眼的不敢置信。
这一惊吓,梅影心头的迷雾登时都散去,她急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头:“娘娘开恩,娘娘开恩。一切请容奴婢细细辨来,娘娘切勿多心!”
额头重重磕在地面的条石之上,完全不惜力气,于是不几下毅然磕得额头淌血。嫣红的血,如狰狞的蛇,缓缓沿着她年轻的面颊爬下。
皇帝也双眼迷蒙,用力甩了甩头。狼狈之下,哀求望向贵妃:“爱妃,你误会了。酢”
皇帝不出声还好,这一说话,贵妃心头便更是怒火喷涌而起。
“皇上……你还在护着她!妾身这双眼睛看得分明,妾身怎会误会?”
她怆然之下,无意间望见自己身影倒映在妆奁之上的倒影。年近五旬的女子,又是夜晚卸去钗钿,兼之夜半惊醒而来——这般看去,哪里还能有半点美态,分明已是,已是半截朽木!
再反观梅影,纵然跪倒卑微叩头,脸上又爬满了血痕……可是她依旧是那么该死地年轻,那般该死地楚楚动人,那般该死地——我见犹怜!
她为何要这么年轻,这么动人,这么堪怜?——是不是故意在皇上面前这般,就是为了对照她的苍老和枯槁,就是要让皇上看清她们两个的区别,啊?
这一刻事出突然,贵妃一颗心全被嫉恨蒙蔽。她没办法缓下一口气来细细思量,她现在只想毁了所有碍眼的一切,只挽回皇上的心来!
便如他年幼,而她尚且貌美如花时,他一双眼只看着她,一颗心只想着她……
贵妃便抬脚,狠狠踹在梅影脸上:“jian婢!你之前几次三番狐媚惑主,本宫都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饶了你去。本宫当日也曾甩过你巴掌,警告你从此好自为之,其后以为你幡然改过,依旧肯信你用你……却没想到,你贼心不改,今晚竟然欺到本宫头上来!”
这般闹腾,阖宫上下的人都披衣出来。柳姿见此情形,急忙不顾自己姓名,扑上前来一把抱住梅影,死死护住,哀切道:“娘娘请开恩!梅影她已是一脸鲜血,娘娘不能再打了!娘娘若觉得不出气,便打奴婢吧!”
贵妃本想叫柳姿将梅影拖下去惩治,可是一看此情形,知道柳姿只会一力护着梅影,贵妃便抬眼去望宫中其他人。
夜色灯影里,凉芳长身而来,面上无波无澜。
贵妃便吩咐道:“凉芳,将梅影拖了下去!”
此情此景,皇帝也不好再回护梅影,只得由得贵妃处置,自己上前扶住贵妃的肩:“贞儿,好了。更深露重,小心你的身子。朕陪你回去吧,啊。”
两人回了里间,贵妃也不依不饶,索性一头撞向皇帝去,哭喊道:“求皇上赐贞儿一死!皇上既不爱贞儿了,贞儿便不活了!”
皇帝又羞又愧,急忙抱紧贵妃,全力安抚:“贞儿,你可知道朕方才那一刻缘何失控?”
贵妃嚎哭:“我不听!皇上不必说了,我半个字都不想听!”
皇帝用尽全身力气,扳正贵妃肩膀,强迫她看着他。她纵已年老,此时泪眼婆娑却依旧能叫他心痛。他哀哀说:“贞儿!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分明是你当年用过的!朕记得第一次临幸你,你领口飘出的,便也是那种香。”
“那香气,朕一辈子都忘不了……”
贵妃狠狠一怔,抬眼望向皇帝,看见他写满一脸的真挚。贵妃便投入皇帝怀中,放声大哭:“……可是贞儿是真的好害怕,好害怕!贞儿能跟六宫嫔妃争,能跟皇上吵,可是贞儿终究争不过岁月,吵不来青春永驻!”
“贞儿甚至不是在恼皇上,甚至不是恼梅影……皇上还正年轻,有心欢爱,这不是皇上的错;而梅影那孩子,从小在贞儿身边长大,她用的香难免是贞儿的,她更是在样貌气度上颇有贞儿的几分模样,皇上一时情迷也再正常不过——贞儿此刻真正痛恨的,却是自己这副苍老衰朽的模样啊!”
“汉朝李夫人病重而再不见君王,可是贞儿却没有她的果敢。贞儿一日不见皇上都忍不了,贞儿这是活该……”
皇帝轻轻拭干贵妃泪痕,坚毅道:“朕一定会想到法子的,你放心。朕这多年来秘密叫人寻访蓬莱仙药,终能为你找回一味‘还颜丹’,叫你重复曾经美貌。”
贵妃一怔:“皇上这多年派人去蓬莱寻药,原来竟是为了妾身?那皇上怎么会胡乱服了那么多药,以至于今日身子虚弱?”
皇帝略带羞涩,缓缓一笑:“朕的药,可以叫小六,叫近臣试;可是要给你用的药,朕便不放心其他任何人来试。于是总得朕亲身来服,感受过每一分药力,亲自验证药效,最终成功之后,才能捧到你的面前来。”
“贞儿的安康,决不容半点有失。”
贵妃忍不住死死抱紧了皇帝,嚎啕出声:“皇上,你怎么那么傻,怎么
那么傻啊……”
皇帝含泪微笑:“若此,贞儿总该相信朕的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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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贵妃大闹,之后又喁喁耳语,只顾着自己的和好如初。
梅影却被凉芳关进房间内,不准人见。
柳姿今晚也被吓着了,又因贵妃呵斥,于是竟然也进不来。
梅影一脸血痕,无助盯着凉芳,瑟瑟发抖。
凉芳目色寒凉,手抚紫竹箫那陈旧了的穗子,缓缓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