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放眼望去,整座播仙镇如同笼罩在一个灰蒙蒙的大罩子下似的。阿依慕站在窗边向外窥看,一不留神一股沙尘顺着风从掀起的毡子缝隙钻了进来,呛得她顿时咳嗽起来。
“阿依慕,快将窗毡盖好,你阿妈身子不好,受不得风吹。”坐在屋子中央烤火的一名中年男子低声的斥责打破了屋内的静谧,他身后的床榻上,一个中年妇人正裹着毡被沉沉睡着。
“哎!”阿依慕忙将毡子放下,回身坐在那男子身边,小声问道,“阿爸,这风什么时候停啊?家里的水缸快要见底了,可风沙那样大,出门去打水一步路都看不清!”
中年男子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声:“再等等罢。天神……天神会庇佑我们的!”说着将手放在胸前,闭目祷告起来。
阿依慕偷偷回头瞅了一眼床上的阿妈,也跟着将手放在了胸口。火塘里的火光映照在她满是虔诚的脸庞上,给这少女如花般娇嫩的面容增添了一丝亮色。
“阿依慕……阿依慕!”
忽地门外传了几声低唤,听声音甚是爽朗。阿依慕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阿爸,那中年男子仍阖着双目,眉心却多了一道皱痕。她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厚厚的毡子拉开一道缝。只见门外立着一个年轻男子,手中还拎着一个木桶,看到她从门内探头出来便露出笑容,大声道:“阿依慕,我给你送水来!”他说着将木桶上的盖子掀起了少许,“看,这水我澄了一晚,给你和你阿爸阿妈喝!”
阿依慕忒眼看去,见那水虽仍是有些浑浊,可比起河里泥浆一般的水却好多了,花朵一般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萨比尔,你真好!”说话间又是一股狂风从西方刮来,她忙将毡子拉高了些,“快进来!”
萨比尔忙提着水桶走进屋,一眼看见屋子中央的中年男子,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忸怩,叫了一声:“穆哈希木大叔!”一转眼看到床上的妇人,神色中又多了一丝关切,“阿布都婶婶又病了?”说着声音自然而然压低了许多。
穆哈希木微微点头,并不答话。阿依慕忙伸手一拉萨比尔衣袖,使了个眼色过去,萨比尔会意,悄声对穆哈希木道:“大叔,我去帮你们把水倒进缸。”说着跟阿依慕进了厨房。
直至进了厨房,两人才放下心来。阿依慕一个转身,悄声笑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天上看不到日头,每日每夜尽是刮大风,我们家屋后的葡萄架子倒了好几座,我阿妈又身子不爽利。阿爸心里愁闷得很,才不爱理人的,可不是针对你!”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安抚之意,生怕自己的情郎不快。
萨比尔憨厚一笑,俯身将水桶倒转向水缸,在哗啦啦的水声里说道:“我知道。”
阿依慕松了一口气,倚在他身旁看着缸内的水,心里又泛起愁来,低声道:“你看这水,澄了一夜才勉强能喝。镇子上那条河是从仙山上流下来的,一直又清又亮,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只水变了颜色,这几日还渐渐少了,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萨比尔,你说……是不是仙山上出了什么事?”播仙镇上的百姓一向将背靠的这座昆仑山连同山上的人奉若天神,她问出这句话时十分忐忑,不时向左右看看,唯恐触怒了神仙。
萨比尔皱起眉头,过了许久才道:“我听阿克木说,几日前那次地动时,他站在外面看得很是真切……仙山上有座山峰飞了起来,越飞越高,最后飞进了云里。镇上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老人们都说那是天神住着的地方,定是镇上有人触怒了天神,才惹得他们要回天上去了,以前赐给我们的一切也要收回去。”
阿依慕惊呼一声,掩口道:“那……那不是再也没有干净的水了吗?我们种的葡萄可怎么办,没有水怎么浇灌葡萄藤?没有葡萄,怎么酿酒?那镇上那些买酒的中原人也不会再来了……我阿妈吃的药是在那个中原药商那里买到的,以后要是再也买不到,阿妈的病怎么办?”说到最后,几乎要哭了出来。
萨比尔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吭吭哧哧了老半天才道:“阿依慕,你、你放心,我……我总会陪着你的,绝不会让你受苦!”说着丢开木桶,一把攥住她手。
阿依慕脸微微一红,正要说话,屋外穆哈希木沉沉咳了一声,两人忙如惊弓之鸟般分了开来。萨比尔低头捡起木桶,阿依慕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了出去。
阿依慕直将情郎送到了门口,满心都是留恋不舍,却迫于老父严厉的目光不敢显露在面上。她揉着衣角正想低声说几句体己话,忽地一眼瞥到萨比尔身后,双眼顿时睁得大大地,呼吸也不由得停滞下来:“萨比尔……你快看,那是什么?!”她惊诧之下竟忘了压低声音,只听屋内低低一阵咳嗽,榻上的妇人已翻过身来。
屋内穆哈希木看到妻子被吵醒,脸一沉正要说话,却看见屋外两个年轻人都动也不动地立在门前,似乎被什么景象骇得呆了,好奇心起,也走到了门边向外看去,这一瞧顿时也是满面震惊。
只见覆盖了整座播仙镇的漫天黄沙正随着风的呼啸渐渐分向两边,宛若一块铺天盖地的布匹被剪刀剪作了两半,黄沙间渐渐扩大延展的缝隙中透出苍灰的云层,看起来十分突兀。
“啊,阿依慕,大叔,你们看……那里有个人!”萨比尔目力极好,他定睛看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