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息的过程是很快的,夜已渐深,杜柯却睡意全无。他站起身子,仰头一瞬 不瞬地看着遥挂碧空的一轮新月,清辉月华洒下来,愈加显得整个人萧条落寞。
深夜空旷的原野上,万籁俱静,忽得传来一阵车轮的「啧啧」声,杜柯循着 声音抬眼望去,一辆古朴秀气的油壁马车正朝着这边缓缓而来,那车通体深碧色, 车窗前却垂下一层层浅碧窗纱,影影绰绰可以看到车内人影。风过处轻纱微微拂 动,恰好映着淡淡清辉月华,便如碧波涟漪一般。
转眼间,车已到了杜柯身前,驾车的竟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生得倒 也端丽,文静而不失灵气。杜柯正诧异间,车中传出一句幽远清音:「这般朗月 悬空的良辰美景,如何公子的身形却显得如此寥落孤独?」
杜柯猝不及防之下,微微一愣,却见先前那驾车的少女掀开翠绿缎面车帘, 轻声道:「小姐,夜也深了,这边有块空旷草地,今晚便再次将就一晚吧!」随 着声音一起出来的是个清雅无双的淡妆女子。只见她一袭雪纺纱质长裙及地,身 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 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似雪般白嫩,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暂一支古朴却不 失润和的碧玉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杜柯也是见惯了天姿国色的人,今天才刚刚分离的温婳就是当之无愧的倾城 绝色,偏偏这女子美则美矣,却使人生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仿若九天玄女瑶宫 嫦娥,浑身没有半点烟火气,绝不似这红尘俗世中人。淡淡幽香袭来,杜柯已混 过神来,知道先前的话便是这眼前女子所问,很自然地回了一句「似此星辰非昨 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景同而人不同。在下一时触景伤情,扰了小姐赏月的雅兴, 真是不好意思了。」说完微微作揖。
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如她容颜一般清丽的声音飘出檀口:「公子客气了, 世间世间谁无伤心事?希望公子能早日忘却昨日阴霾,好好把握今日明月,迎接 明日灿烂骄阳。」
她的话似有一股激励人心的神奇效用,杜柯顿觉心头阴霾全消,想到那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就释怀了。微笑着道:「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多谢姑娘,在下知道了。」
那女子微微点头,落落大方地看着杜柯,道:「小女子冒昧地问一句,公子 你可认识长安京兆杜家已经逝去的前夫人谢氏?」
那女子口中的谢氏正是杜柯已经故去13年的生母,杜柯浑身一震,用一种 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清丽佳人,喃喃道:「自先母亡故已有一十三载,不 知姑娘如何认识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只道:「小侯爷,你再仔细看看我。」
杜柯看得真切,竟从她一付明明陌生的脸容隐隐看到了母亲的轮廓,一下子 脸上煞白,喃喃道:「你怎与先母如此相像?」
旁边那侍女似是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语出惊人道:「公主,你看那 呆子,都被你吓傻了。」那女子到未说话,脸上笑容更甚。
听到「公主」这两个字,杜柯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一些家族里的往 事。他在外十年,家族亲友本已忘得差不多了,只回家后温婳和家中的老管家都 跟他提起过一些。谢氏出身名门望族,是东晋名相谢安的嫡系后人,有一个姐姐 嫁到了皇宫,做了先帝顺宗的妃子,不过也已经仙逝了,只留了个女儿。此刻眼 前的女子既是公主之尊,杜柯也明白过来,忙不迭的行礼,道:「姐姐姐万福康 安,弟弟先前不懂礼数,还请姐姐原谅。」
原来,那女子便是杜柯的亲表姐浔阳公主,闺名叫李灵芸,真真是人如其名, 钟灵毓秀。两人素未谋面,竟然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相见,真是有些难以置信。
杜柯仍在吃惊之中,毕竟突然出现一个淡雅出尘清丽如仙的血脉至亲,心中 的激荡是难免的。忽得,杜柯记起这位表姐早在五年前,当今宪宗皇帝继位之初, 便得先帝顺宗遗诏远嫁他乡了,现在怎会在此出现?心中虽有疑虑,但杜柯也不 是无知莽汉,也不会无缘无故发问,免得彼此尴尬。
「弟弟这是要前往何处?怎会在此荒郊野外留宿?」即以相认,终是血亲, 有着天生的亲近,驯养公主地口气也变得不那么生疏了。
杜柯从满心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把家中琐事包括自己的亲身经历 一一道来,只是为了婳儿的名誉,没有说明自己跟大嫂的爱慕关系。
两人此刻已闲适地坐在篝火旁,聊得很是和畅。杜柯也从她口中得知了许多 关于她的事情。原来,浔阳公主的夫君是位出身将门的年轻将军,替大唐戍守北 疆,三年前在一场与突厥人的战争中阵亡了。驯养公主替夫守孝三年之期已满, 因两人聚少离多未留有子嗣,按照大唐皇室规律,身后没有子嗣的公主是有权重 选夫君改嫁的,无需守寡一世。杜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