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电话铃幽然响起.知是她打来的,我忙去接了.
凌晨一点,宿舍静悄悄的,大部分屋子都熄了灯,只有走廊上还灯火通明.
手握电话,我转出宿舍,带上门,依着门框,或立或蹲.
这是第一次,在这个点儿,通这么长的电话,是我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
有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这情形:煲电话粥.
我向来是宣称讨厌那寻常小男女故作爱情的卿卿我我的腻歪行为的,可真轮到自己,却也无法幸免.
此前,我从来无法想象,两个天各一方的人,能有什么话,那么持久地说个不停,一说几个小时,也不在乎花掉那么多的电话费.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身临其境,你不仅会觉得这长时间的通话一点也不腻歪人,而且还非常不情愿的结束,害怕这必将要挂掉的那一刻.
因为那温暖的情话,蜜一样的甜美,心上人的声音,是世间最美的天籁.
通话之初,我是紧张的,心怀忐忑,怕她失望.不过越怕什么便越有什么,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失望的.
“初次通话,觉得你的声音很没有魅力哦!”事后的信中,她如此陈述.她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娘娘腔,而且谈吐蹩脚,全然失去了网络上的那种味道.
她一点也没有冤枉我.我自己也听到过电话中自己的声音,确实很娘.这其实也不是我的常态,因为我说普通话才如此,因为老家的方言很冲,声调很重,普通话相对较轻,又加上方言和普通话有些发音很难区分,又不曾专门练习过,高中以前一句普通话都没说过,大学之后,只能独自揣摩怎么变声,结果只能是把声调很重的方言换成声调很轻的发音,这不可避免的要使声音听上去“娘娘腔”.
“你普通话不是很好哦.”她当时只是这么说,我感激她没有因为我娘娘腔的发音而当即把电话挂掉.
她的声音则完全相反,听上去很美,稚气的,清脆的,活泼*的,而又温柔多情的.
不像网络上那么放肆,她相当能善解人意,总是情意绵绵,软语温存,趣味盎然.
也有直言不讳的时候:‘听你说话,感觉很像我爸爸!”
她如此脱口而出,尔后又道歉不迭:‘我不是那意思啦,你别多想.”
因为我沉默一会儿说:‘是嘛,我有那么显老吗?”
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她先提出一个引子,或一句简单的问话,然后由我去发挥,尽量深刻的阐述.这简直就像找工作时候面试的情形.
比如她问:‘为什么你现在要出去啊?工作不是毕了业才开始的吗?”
我就说:“工作是毕业后才开始干的,但是必须在毕业之前就找好.不然毕了业再找就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你们这么好的学校,工作应该很好找吧,学校不包分配的吗?”
“包分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都是学生自己联系工作单位,跟学校没有什么关系.除了考公务员,还可以说是分配.”
“哦,那你考公务员了吗?”
“没有,当初报了名,但后来没去考.”
“为什么?怕考不上?”
“不是,是不想当官.要考的话其实挺好考的,百分之八十都能考得上.别忘了我们学得就是这个.而且我的同学参加考试的通过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为什么不想当官啊?”
“当官不自由啊.进了官场,说话做事都是现成的,已经规定好的,多郁闷啊,一点都不能马虎,太没意思.而且,当官那是祸国殃民的事儿,不是我能干的.”
“为什么这么说?当好官,当清官呢?”
“越是好官和清官就越是祸国殃民呢.你可能不大明白,我举个例子你就知道咯,假设老百姓是草原上的一群绵羊,那么官僚们就是专吃羊的狮子,那些清官们不过只是愿意在吃的时候讲一些规矩,留一点余地,以便能吃的比较长远些罢了.”
“不是吧,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在哪学的啊?还是自己想的?”
“当然是自己领悟的,教科书上哪有这种真理啊,教科书只讲那些冠冕堂皇的愚民经.”
“依你找么说,那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了?那索性不要当官的不就完了?”
“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要是草原上只有绵羊没有狮子会怎么样嘛?绵羊会拼命繁殖,把所有草都吃光,然后大家一起活活饿死.所以还是需要有狮子吃掉一部分绵羊,使他们不至于过分繁殖,这样才能大家都能活下去.所以狮子是必须的.同样的道理,有老百姓,就不能没有当官的.没有当官的,老百姓就会自相残杀,土匪横行,民不聊生.”
“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应该去当官啊,既然当官的是不可避免的,不当白不当啊.你去当总比别人去当好些吧.当狮子总比当绵羊强,作为一个强者,不会被欺负啊.我喜欢强者,讨厌弱者.”
“话虽这么说,但这是不对的.因为人类社会毕竟不是动物世界.在动物世界,作狮子和绵羊都是天生的,不可选择的.人类社会不一样,人类社会里的狮子都是绵羊变得.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相反,既然官员们都是靠老百姓活着的,他们就等同于寄生者,所以他们不仅不应该高高在上对老百姓颐指气使,还应该低声下气些摇尾乞怜才对.因为他们是靠老百姓吃饭的,他们不是统治者,不是主人,而是服务员,是奴仆.”
“我明白了,你不想当官,因为你想做主人.”
再比如关于读书的问题:“我真的讨厌读书了,就跟你说的一样,上学感觉就跟坐牢一样了.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考大学,我是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