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英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童英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不是他的恩师童渊又是何人?
童渊一如往日,身躯虽然有些干枯瘦小,但目光矍铄,整个人给人以精干的感觉。
师父也是跟童英一样的布衣短打,只是脚下的草鞋要比童英更破一些。只因童英的鞋是刚换的,是小师妹刚刚新编了给他的。
童渊目光慈爱,拍了拍童英的肩膀:“英儿,你来此已有数年,枪法已经小成了。”
童英谦逊地道:“徒儿所学,不及师父万一。”
童渊笑着揉了揉童英的额发,开口问道:“傻孩子,你习武所为何来?”
“这...”童英微微一怔,旋即有了答案,“徒儿习武,为的是除恶扬善,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童渊的眼中颇有寂寥之意,却是转身道:“好孩子,今日我便传你百鸟朝凤枪。”
童英心中一喜,却见到自己手中不知何事已多了一杆长枪。枪杆是白蜡木所制,极是顺手。
“需记住,静气凝神,守志不移,纵然是最危险的时刻,你也要能做到心如止水。”
童渊一边说着,一边演练招式,童英则是亦步亦趋,对于童渊的话,他多少有些不解。
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是人就该有喜怒哀乐,会笑会哭会生气,若是心如止水,那还是人吗?
一套枪法缓缓演练了一遍,童渊便持枪对着童英道:“英儿,你用方才的招式,刺我一枪。”
童英微微一笑,一抖长枪,挽了三朵枪花刺了过去。这三朵枪花虚虚实实,幻化出重重光影,端的是漂亮。
孰料童渊并不招架,反而用身体迎了上去,长枪“噗”地刺入童渊老迈的身体,鲜血顿时顺着枪杆滴了下来。
“师父!”
童英悲呼一声,放下长枪抱住了童渊,却见童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英儿...可要记得,你...方才的话...”
童英不住点头,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师父,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童渊缓缓阖上双眼,童英则是悲伤地一塌糊涂,抱着童渊瘦小的身躯不住哭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也为之变色,童英再去看怀中的童渊时,却发现童渊周身整洁如新,面带微笑,似是安然入睡。
“你!童英!你竟杀了父亲!”
身旁一阵娇叱,童英失神地望去,发现正是童玲。童玲的左手还握着一束鲜花,右手却是戟指童英,美目中泪光盈盈,一双柳眉倒竖,显然已是悲极怒极。
“师妹...我...”童英正要辩解,忽然想起刚才师父的确是他一枪刺死,他又能说什么呢?
恍惚间只听童玲一声惨呼,倩影倏然变得稀薄,童玲身后隐隐出现了一个持刀的身影。那持刀的汉子身材胖大,立在地上几乎是一个浑圆膀粗,虬髯满面的男子,两眼中闪着冷光,正是那董卓!
只听董卓狞笑道:“死了,全都死了!所有胆敢与我作对的人,全都要死!”
童英心底生出无尽的烦恶,他看到这个董肥子一刀劈死了小师妹,认定他就是杀害童玲的凶手,抓起地上的长枪,发力冲了过去。
可是那董卓的身影却是闪烁不止,董卓仰天长笑,似是在嘲笑童英的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童英恼羞成怒,忽然间灵光一闪,使出方才童渊所授的百鸟朝凤枪来,长枪扑棱棱一刺,竟是划出了五朵枪花,分袭董卓周身要害。
与方才的虚实相间不同,这次童英用足了气力,这五朵枪花都是实的,董卓但中了一枪,便要立刻倒于地下!
董卓拄刀在地,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竟不闪不避,任由长枪刺来。
童英想起方才自己刺向师父的那一枪,心中不由有了犹疑,却已是收手不及,长枪再次刺中了董卓的要害。
被刺中的那人紧紧握住枪杆,鲜血从伤口处、口中不住地流出,脸颊不住地抽搐。
“师...师弟...”
童英这才发觉中枪的是大师兄张绣,不由大惊失色。
“师弟...莫要忘记为师父...报...”
张绣话未说完,便已断了气,童英只觉脑袋乱成一团。他方才还明明是董卓,怎么又变成了大师兄?
可有一点却是明确无疑的:自己杀了师父,又杀了大师兄!
童英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按住太阳穴仰天长嗥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奔回师父的尸体旁,却发现躺在地上的已不是师父,而是童玲,童玲面容苍白,早已没了呼吸,脸上也尽是凄苦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
童英夺路狂奔,身边的景象也在不住地变化,一会儿是鸟语花香的山谷,一会儿是乱石嶙峋的坟岗,忽而是遍地蓊郁的山坡,忽而是漫漫昏黄的荒漠,他时常身处小桥流水之中,耳边却是杀伐之声,他仿佛看见师父、师兄和师妹静静躺在无声的坟冢,又仿佛看见葫芦谷的烈火熊熊燃烧,数万人死于他所放下的一把大火,哀鸿遍地...
大火中,他仿佛能看到西园校场里万马齐鸣,刘宏愠怒地拂袖而去,他看到卢植惨死,张绣罹难,看到无数人在为他相继死去...
都死了!师父、师兄、玲儿都死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