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云在钮祜禄皇后身边十几年,皇后从未有过身孕,她并不大懂该如何照顾好孕妇。虽然温贵妃第二次怀孕,可第一次前前后后闹得天翻地覆,当时贵妃还什么都不在乎,一心只想摆脱家族的束缚,而这一次,她在乎皇帝在乎孩子,又闹得咸福宫上下跟着折腾。冬云真真心力交瘁,可又实在觉得她可怜,再想想旧主恩情,唯有硬着头皮继续伺候在身边。
类似此刻的幽怨,冬云听得已经麻木,想必她安抚主子的话,温贵妃也早听得麻木,只等久了闹不动了,温贵妃就会护着肚子说:“如果姐姐在多好,她一定会帮我多多请皇上来。”
元宵这日,清早妃嫔们在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差遣惠妃来咸福宫看看温贵妃,顺便问问她夜里是否赴宴。惠妃独自一人来,进门就听小太监笑问:“惠妃娘娘又来看觉禅贵人吗?贵人她昨天有些风寒,怕传染给贵妃娘娘,说病愈前不出门了。”
惠妃心里冷笑一下,面上则关心:“那你们要尽心伺候着。”又说她是来给贵妃请安的,大大方方进了门,见温贵妃坐在窗下发呆,心知温贵妃有痴病,便拣她爱听的说,“太后娘娘昨儿听皇上说起,今日元宵宴贵妃娘娘若也能在就好,姐妹里头娘娘猜谜最聪明,有您在才有乐子,太后便打发臣妾来问问娘娘今晚去不去,若是去的,给您留最好最舒服的位置。”
温贵妃眼中放光,痴痴地问惠妃:“皇上这样对你说的?”
惠妃眼珠子一转,笑道:“不是对臣妾说,是对太后娘娘说的,太后娘娘提起来,就让臣妾来请您,问您去不去,娘娘身子可还好?瞧您总是宣太医,要是不稳当,还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臣妾替您去回话。”
“我很好,我要去的。”温贵妃欣喜不已,得知玄烨记挂她想她去赴宴,高兴得什么似的,笑着说,“我现在肚子还没显出来,往后笨重了倒不能四处走动了,今晚很想去凑凑热闹。”
惠妃便答应下,又絮絮说些家常话,告知她该如何安胎如何饮食,正说得高兴,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哭声嘹亮刺耳,好些时候不见停下来,温贵妃才欢喜些的神情渐渐又黯然,自言自语地呢喃着:“烦死了烦死了,他怎么总是哭……”
“臣妾去瞧瞧,娘娘安心。”惠妃殷勤地安抚了温贵妃,留下随侍的宫女只身往八阿哥的屋子来。奶娘乍见有人进来唬了一跳,以为温贵妃又来训斥她,但看清是惠妃娘娘,才战战兢兢行了礼,说八阿哥刚刚尿湿了,可换了尿布还是哭,快足岁的孩子了,比起小时候更难伺候。
惠妃笑笑说没事,抱起小阿哥来哄着:“小乖乖怎么了?惠娘娘来了,快给惠娘娘笑一个,八阿哥真乖……”
这样哄着,八阿哥竟真的不哭了,笑呵呵地看着惠妃,对他来说惠妃该是生面孔,可见了不仅不陌生,更像有缘似的,伏在肩头很依赖,惠妃轻轻拍他,跟他说说话,哭累了的小家伙就迷糊了。
乳母唏嘘:“真是惠妃娘娘有法子,奴婢伺候了八阿哥这么久,还是不得法。”
此刻边上其他宫女收拾换下的尿布水盆之类的东西出去了,惠妃见只有乳母在跟前,想起她刚才突然见到自己时的恐惧,以及脸上一直聚在眉间散不去的怨气,心内几转,便试探道:“贵妃娘娘有了身孕,听不得吵闹,为了八阿哥哭泣若责怪你们,你们也别忘心里去。”
乳母幽怨地别过脸垂着眼帘说:“哪里是现在有了身孕呀,娘娘她一直都烦八阿哥哭,喜欢的时候喜欢,不喜欢的时候怎么都讨厌。”
惠嫔又故意道:“有觉禅贵人在,她会帮你们的。”
乳母更是苦笑,无奈地看着惠妃说:,自然这样想,可偏偏人家……”
这话到底没说下去,乳母也有顾忌,但惠妃已掐准了她的心思,便故作不经意地轻声道:“八阿哥似乎挺喜欢我,我也喜欢孩子,八阿哥若能养在长春宫就好了。”
谁知乳母竟来劲了,认真地盯着惠妃问:“娘娘这话可当真,反正贵妃娘娘和觉禅贵人都不喜欢八阿哥,娘娘何不请皇上下旨抱过去呢?”
看得出来,乳母是受够了,瞧她面色憔悴身形瘦削,惠妃记得胤禔的乳母很是丰润饱满的女子,心想她这样子也难有好的奶水,吃喝不能可口,还要受罪受气,便把心一横,轻声道:“请旨多难,定下了的事,突然被我抱走,我也怕别的人说三道四不是?”
乳母悲戚戚道:“若是如此,真真没有人再疼八阿哥了。”
惠妃笑道:“有乳母你疼啊。”
乳母把睡熟的孩子从惠妃怀里抱过来放进小床里,掖了被子,口中轻声说:“奴婢只是个奴才,疼阿哥有什么用。”竟是转身来求惠妃,“娘娘,您就当可怜可怜八阿哥呢?”
惠妃知道,什么可怜八阿哥,是可怜乳母她自己才对,既然彼此一拍即合,她也不再顾及了,拉了手轻声道:“不能别人来要八阿哥,得让温贵妃娘娘自己推出去才好,乳母你若愿意吃些苦头,等温贵妃抛弃八阿哥时,本宫自然在外头接你们去长春宫。”
乳母想也不想就连连点头,略略恨道:“奴婢还怕吃苦吗?娘娘要奴婢怎么做?”
惠妃傲然一笑,狠心地说:“让八阿哥哭,成天使劲地哭,温贵妃若骂你罚你,你受着些,你是乳母要喂养阿哥,她不能把你怎么样,多担待些就好。可不管她怎么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