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遇袭的事很快传出去,那天有那么多福晋夫人看着,她们最藏不住事,妯娌姑嫂间一说,一家一家传开,很快就成了朝廷上下皆知的事,宫内更是隔天就传进消息,听说大阿哥徒手将德妃从狼嘴里救下,惠妃整个儿就傻了。
儿子是下午才进宫来给她请安的,脖子里吊着胳膊大大咧咧就进来,她按着儿子坐下扒开衣裳看伤口,竟是泪如雨下说:“小畜生,你做什么去救她,你若死了,额娘怎么办?”
大阿哥笑着说:“那头狼不大,我当时也没多想,扑上去就抓了,幸好老三随身带了刀,不然还真有点悬。”
惠妃恨得扬手要扇他的脸,到底没舍得,反而搂着儿子说:“傻子,你再不要做这样的事了,额娘不是才叮嘱你,千万不要在你阿玛面前表现得好吗,这段日子你要低调才好,你傻不傻,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胤禔不以为意,举目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笑着问母亲:“是皇阿玛赏赐的?”
惠妃恹恹道:“谁稀罕。”
大阿哥却欢喜地站起来,在里头挑了一条手串一对镯子,笑嘻嘻对额娘说:“我带回去了,前些日子才问我要一对新镯子戴。”
惠妃怒道:“她就不心疼你受了伤?”
“骂得我跟她孙子似的,哭了大半夜呢,比额娘狠多了。”大阿哥玩笑似的当真不在乎,不过把镯子在怀里收了,坐定了就轻声问,“额娘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救德妃娘娘?”
惠妃面色一凛,干咳道:“你说什么呢?”
大阿哥苦笑:“昨晚您儿媳妇就说我傻,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记恨我,本来让德妃被狼咬死了,很多人都能拍手叫好,可我却救了她。”
“她懂得可真不少,我小看她了。”惠妃冷笑,睨了一眼儿子说,“不管怎么样,人是你救下的,你皇阿玛会记着这份情,对你也不是坏事。”
“当时我可没想这么多,情急之下就冲上去了。”大阿哥气宇轩昂地说着,“回过头皇阿玛来看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我长大了,真真是可以为他担当了,我才觉得这件事做得真值,皇阿玛还没那么夸过我呢。”
惠妃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不屑地说:“若你是救了个宫女,他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指不定还骂你自不量力,可你救的是他心尖上的人,他能不感激你吗?”
“所以才值得啊。”大阿哥洋洋得意,抓了桌上的糕点大口地吃,心情甚好地说,“皇阿玛说我英勇果敢,将来是沙场将才,您看,这次若对阵准噶尔,一定少不了我,额娘,我就要建功立业生,我在马背上给皇阿玛稳固江山,他才能明白我比老二优秀。”
“别轻狂了,你皇阿玛看人看心,天底下没几个人在他眼里是简单的。”惠妃叹一声,给儿子倒茶让他送下干巴巴的糕点,又叮嘱,“你听额娘的话,收起你的傲气和光芒,你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就处处和太子争个短长,你皇阿玛只会恨你啊。”
大阿哥笑道:“我怎么觉得皇阿玛更喜欢我,他每次见了我,训几句免不了,但也会说些有趣的话,咱们爷儿俩有话说呢。但是他对着老二,话可不多,两个人一点不像父子。”
惠妃听着皱眉头,轻声问:“总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反正老二一见皇阿玛,就成了闷葫芦,不过他平时话也不多,和兄弟们都合不来的。”大阿哥又塞了满嘴的糕点,鼓鼓囊囊说,“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储君,看不起我们啊?”
惠妃叹气,语重心长对儿子道:“别管太子如何,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听额娘的劝,再不要出头了。”
大阿哥敷衍着答应,实则还沉浸在昨天的壮举中,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到父亲如此高的褒奖,到现在还无法冷静,虽然母亲妻子都说他太鲁莽,他听得不耐烦了大不了不理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满心想着要去建功立业一展抱负。
儿子离宫,惠妃陆续接待了几位没去园子里的宫嫔,大家都来问大阿哥好不好,也算和惠妃套个近乎。虽然因明珠府失势长春宫大不如前,但大阿哥近来越发耀眼夺目,诸皇子中皇帝眼下似乎最喜欢长子,旧年孝懿皇后丧事就多委任他,这次又救下德妃,就皇帝对德妃的在乎,大阿哥不啻是救了皇帝他自己了,这个好可值得惦记一辈子了。如此一来,都不敢再怠慢长春宫,而惠妃一向不与人交恶,照旧八面玲珑笑脸相迎。
等客人散去,终于落得清净,关了长春宫的大门,燕竹一路跑进来,捧着心门口说:“奴婢都要吓死了,大阿哥没事真是太好了,娘娘您说这事儿,万岁爷能查到大人头上去吗?”
惠妃沉重地呼吸着,摇头道:“这狼是索额图的人养的,你放心,皇帝一旦查到太子,就不会继续往下查了,他怕挖得太深,就没法儿和太子继续做父子了。”
燕竹唏嘘道:“幸好大阿哥没事,怪不得大人千叮万嘱要大阿哥别在万岁爷面前逞能,竟然是这样凶险的事。”
惠妃长长一叹:“我一直想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没想到走了这一步。明珠定是认为,若能挑唆德妃与太子一派反目,皇上左右为难,任何一方受损对咱们都有利。四阿哥聪明伶俐将来必然是人才,长大了也是个绊脚石,更要紧的是四阿哥还有德妃这个亲额娘依靠,别看乌雅氏背后没有家族支撑,凭她这张脸,就足够在皇帝面前为儿子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