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颤巍巍说:“奴才打算把相关之人都解决了,奴才绝不会对万岁爷之外第二人提起石块的事,伺候太子更衣的人,也要都……”
“你连夜回宫去。”皇帝开口打断了梁公公的话,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盯着梁公公脑袋上的冬帽看,字字杀气,“你秘密回宫,替朕先解决一个人,要从活口里撬出可以知道的一切事,然后怎么办,你明白。”
梁公公一个激灵,仰面问圣上:“万岁爷要奴才办什么人?”
夜深沉,梁公公吩咐最得力的手下伺候皇帝,便拿了腰牌在皇帝亲信侍卫的掩护下,避开耳目秘密离开了畅春园。这一次回紫禁城就要动杀戮,他知道皇帝是急了,再不想等他或旁人去抽丝剥茧,一直以来都有最快能知道很多事的法子,可投鼠忌器要顾及的人和事太多,但眼下太子被逼得自尽,皇帝等不得了。
天知道,太子若今晚沉湖而死,对朝廷对皇室该是多大的耻辱,这份耻辱更会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哪怕皇帝尽其一生缔造万世基业,也将成为他抹不去的污点。
凝春堂里,太子和四阿哥被带回来后,太后为他们各自安排了一间屋子睡下,太后果然和太子不大亲近得来,几句客套的关切后,就来了四阿哥的屋子,底下小太监正在给四阿哥膝盖上擦药酒,太后嗔怪道:“你一向是兄弟里最乖的孩子,瞧瞧这折腾的。”
胤禛赶紧道歉:“皇祖母,孙儿错了。”
太后笑道:“祖母眼里哪儿有犯错的孙子,我舍不得怪你,我是心疼你,还心疼你额娘。她的腰伤成那样都不能动了,担心你在清溪书屋里跪出个好歹,只能派环春来求我去带你们出来,你额娘这会儿一定还没睡着呢,就操心你了。”
胤禛低垂着脑袋,轻声说:“是孙儿不好。”
“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儿见你额娘时,给她个交代,别的人倒也罢了。”太后意有所指,似乎也察觉到这事儿牵扯太子就不那么简单,知道岚琪一定会教导儿子,她不必多费心,安抚了几句便也要去休息。
送走皇祖母,四阿哥这边收拾干净裹着被子躺下,闭上眼满脑子还是太子投湖的模样,可因彼时黑漆漆一片,他只是看到一道身影跃下去,但本来模糊的记忆,被他回想着里太子的话而主观地刻画清晰。也因此,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甚至连彼时此刻的感受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唯有太子那句绝望的话让他揪心,他的兄长,竟被逼到如此绝境?做太子,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一夜注定不安,岚琪服了安神的汤药也无法入眠,身子又不能挪动,硬生生醒了一晚,倒是隔天早晨因为太过疲倦反而睡了过去,四阿哥一早来请安时,母亲却刚刚睡着,于是只能退回桃问他出了什么事,他照旧只提在父亲面前那番说辞,可就连三阿哥都拍他脑袋说:“黑漆漆的你们钓哪门子的鱼?”
果然,这个借口换谁都不信,可胤禛和太子说好了,打死也只说这个借口,但他没想到,额娘真的会打他。
上午的课业结束后他跑去下人房里看了小和子,小和子和其他几个伺候四阿哥的太监昨晚都被拖去打板子了,一人三十大板,打掉半条命,这会儿还奄奄一息的,屋子里浓烈的药膏味儿,让四阿哥几乎窒息。
等他说了些安抚和许诺的话离开小和子,就有瑞景轩的人来,请他去见母亲。进瑞景轩的门就感觉屋里屋外气氛低沉,再进母亲的卧房,竟见环春手里握着藤条一脸苍白地站在边上。
胤禛心里突突直跳,母亲垫高了身子半躺在榻上,他站在门前不敢进去,却听得母亲问:“怎么不进来,昨晚把膝盖跪坏了,走不来路了吗?”
从小到大,只看到过承乾宫里的奴才挨打,只看到过小和子在书房里替他挨打,养母几乎没动过他一手指头,就算犯了错也顶多挨骂或罚站,过会儿必然是养母先绷不住来哄他,他从来没有过对于惩罚的恐惧,可今天看到环春手里的藤条,看到床榻上伤病中却气势逼人的母亲,连腿都迈不开了。
藤条划过空气的狰狞,和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声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绿珠几人等在门外头想随时进去劝阻,可是只听见抽打声没听见哭声,反而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紫玉怯然问:“四阿哥不肯认错吗?”
而此刻清溪书屋内,有太监慌慌张张赶来禀告,说太子一早不舒服被太后留在凝春堂继续休息,现在已经发高烧有些烧糊涂了,太后请皇帝过去看一眼。
玄烨匆匆赶来,胤礽果然烧得昏昏沉沉,身子跟火炉似的烫手,他到底是心疼的,昔日太子出痘疹,自己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那时候把烧得发烫的孩子抱在怀里,他心里想的是一定要照顾好儿子,一定要把他培养成最优秀的储君,太子是发妻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不能失去太子。
可是为什么如今,他再不能有如此纯粹的心思,为什么如今,他对儿子的感情有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底是太子一次次让他失望,还是他先做出了让太子失望的事?玄烨心中最恨,便是太子竟然会对太皇太后下手,即便那些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太子的清白。
“皇额娘、皇额娘……”昏睡的太子呢喃出声,仿佛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人,玄烨听得猛然心痛,不由自主握住了儿子的手,太子似乎感觉什么,渐渐睡得安稳,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