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蹲在已经磨得破破烂烂红漆掉光的木头门槛上,左手拿着新鲜出锅的油条,另一只手端着一碗浓香的豆浆,边嚼边喝,别提有多惬意了。
老街的油条就是正宗,有住在高档小区里的人早晨专门开着豪车过来吃,街道太窄开不进来,就停在其他地方,然后再步行一段路子,一轮辗转过来就是为了吃这几根油条。
这时天刚蒙蒙亮,老街密集的瓦房中就像电影院散场似的,忽然一下子就涌出很多人来,他们有的是老街本地人,有的则是租住在这里的白领、学生、民工等各色人群。他们一出现,就往狭窄街道上的那一长溜的早点摊子奔去。
那里有卖小笼包子的、卖油茶的、卖茶鸡蛋的,卖煎饼的。香味弥漫,炉火熊熊,青烟袅袅,那些淡淡的青烟久久不散,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市井生活气息,简直让人疑心是从《清明上河图》里飘来的。
陈阳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蹲在家门口,吃着早饭的同时,看着眼前为工作为生活奔波的人群,看着高楼大厦包围下的老街在熹微的晨光中渐显活力,他的心情就会很好。
因为,从他刚记事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这条老街里,无论城市的建设如何日新月异,无论多少座现代化大楼一座座拔起,而老街就像脱离了这个时空一样,一直静悄悄的隐藏在城市的一角,直至天荒地老。
街角的石头已被岁月磨去棱角,青石板的地面变得光滑如镜,自行车轮子从上面滚过,有时会突然打滑,那一瞬间,你有一种不小心猝然跌入时光深处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再定定神,街景依然,阳光依然。石头还是那种幽幽的青。
陈阳喝完了碗中的最后一滴豆浆,抹抹嘴站起身。他的个头在同龄人中本就不高,且身材瘦弱、面容稚嫩,当他蹲下身子时。就更显得瘦小,有时候还让人误以为他刚上初中,而实际上,他暑期过后就要上高二了。
他回头钻进木门中,他住着的这间屋子是爷爷的对街铺面。最早原来是一家经营小磨麻油的店铺,虽然后面不做了,但过了多少年后,屋中依然隐隐飘着一丝油香。这间二层小楼从上到下都是木质结构,屋顶尖尖,上面是鱼鳞状的火烧青灰小瓦,瓦缝里长满了蒿草。门面是四扇对折朱漆木门,只可惜朱漆大部分剥落殆尽,木质有的也已经朽败了。只是门前有时还挂着鸟笼,笼中是黑羽长嘴的八哥。不时发出嘶哑的叫声。
爷爷在陈阳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出了门,他已经习以为常。家里经营的是蔬果店,起了大早是为了赶个早场,这样批发回来的蔬果才会既新鲜又便宜。就这样,他们爷孙二人相依为命了十几年。
再忍两年,考上大学,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吧,爷爷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陈阳这样想到。
他收拾了一下暑期作业,和一些书本一股脑儿中。他用手拎了一下,重量可观,但一想到下午就要去学校报到,他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一整个暑假用来修养生息。只是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他不得不要去面对残酷而又冷峻的现实了。
趁着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决定还是到老街东头的那家连锁超市中,将理货员的工作善始善终,也算对超市老板有个交代。
这时的天空湛蓝,阳光静静照着。石头路面闪闪发光,一条条小巷曲折幽长又环环相扣,像古堡又像迷宫。他就如同快乐的兔子一般在其中穿梭,然后走着走着,他就会偶尔站定身子,看向远处深邃似乎没有尽头的小巷。
雨就这样没来由的下了起来,石头缝里的一丛丛的青草仿佛刚刚冒出来似的,青翠欲滴,雨气弥漫,雨点打在石头上显得格外的响。面对眼前这些枝枝节节的大街小巷,陈阳用手遮住眼睛,将随风飘落的雨雾挡住,就会觉得也许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穿着旗袍的女人,会独自从雨巷深处向他迎面走来。
而这个时刻在他念想中出现的女人,面容却是模糊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他的母亲长得是什么模样。
夏季的雨就是那么诡异,只下了不到十几分钟便烟消云散,地上的水迹也在高温的烘烤下快速的消失了痕迹,仿佛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陈阳咧嘴笑了笑,抓了抓湿润的头发,重新向那家超市奔去。
下午三点钟,十七中门口已经成为了车的海洋,各种豪华、高端、中档、入门车型,各种新旧电动车、自行车在校门口挤成一团。
原本寂静无声的校园一下子充满了青春年少的面孔。学生们穿着同一款式的夏季校服,男生是浅色的格子短袖衬衫,棕色的长裤,女生则是浅蓝色的短袖上衣和齐膝的棕色格子短裙,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在右胸前有统一的校徽,看起来款式整齐大方,尤其是女生的这一套校服,不知吸引了多少男生的目光,被奉为中州市历史上设计最为经典的校服之一。很多女生立志考取十七中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穿上那套让人羡慕嫉妒却依然美丽的校服啊。那可比第一中学简单粗暴的运动服强的太多了。
新生们刚刚经历过军训,脱下臃肿的迷彩服后,换上这样一套校服,无疑非常的开心和自得。虽然从此以后,没有申请住校的学生可以天天回家了,但此刻他们却对十七中有了一丝真正地依恋,这就是母校啊,他们即将生活和学习三年的地方。
萧潜和方笑花走在林荫大道上,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