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和楚遇拨开人群,缓缓的在灯火中前行。
江蓠穿的雪白的大氅用得不知道是什么鸟的羽毛,光洁的一根根舒朗的往下,一直遮住全身,而楚遇也穿了一件貂裘,雪白的貂毛在衣领处圈了一圈,单是仪态风姿,便让人觉得清华无尘,望而却步。
两人均是高挑之辈,撑着一把伞走在人群中,不由得让路人让开自己的身子,竟然主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纷纷抬起眼来看一眼。
但是楚遇将紫竹伞压得极低,外加雪粉洒下,让人看不清楚。
两人转到旁边的馄饨摊上,因为天气寒冷,这时候的一碗热馄饨便显得格外吸引人,楚遇转向江蓠:“要不要吃一吃?”
江蓠看着那小摊,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两人进入旁边的小摊,进入棚内,楚遇将伞收起来,捡了一张角落的位置坐下。
江蓠正要坐下,楚遇却止住她:“等一等。”
江蓠一看,只见楚遇将自己衣服的下摆理出来,然后放到江蓠的凳子下,微笑道:“坐吧。”
那雪白的衣服在一汪暗色中温软的铺展着,江蓠很想拒绝,这样的温柔细心让她觉得难以承受,她颇为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殿下,这样,恐怕有些不妥。”
楚遇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她,道:“有何不妥呢?”
江蓠张张嘴,是啊,有什么不妥呢,是因为自己害怕这样的温柔吗,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本应该是和她隔得天远地远的,但是如此近在咫尺的关怀,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江蓠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小心把殿下的衣服弄脏。”
楚遇低着头,睫羽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我从未所惧。”
江蓠微微一呆,总觉得他的这句话若有深意,但是却不知道从何探究。
而这个时候,小摊的摊主走来,看着楚遇和江蓠呆了一呆,但还是从善如流的问了话,然后去下馄饨去了。
江蓠听到楚遇缓慢优雅的声音响起来,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轻轻的坐在楚遇的衣服垫着的凳子上,觉得那坐下的不是冷硬的凳子。
不一会儿馄饨上来,两人拿过筷子,将皮薄馅大的馄饨塞入自己的嘴里。
楚遇道:“这家馄饨店是王都的老字号,已经开了三代。虽然是家常食物,但是倒比王公大臣的家宴好得多。有些烫,等一等。”
江蓠将馄饨在舌尖一滚,声音微微的含糊不清:“不是烫着才好吃吗?”
楚遇看着她低头,雪白的脸在灯光下泛着玉般的光泽,秀挺的鼻子仿佛一块玉葫芦瓣,嫣红的嘴唇动着。他嘴角浮起笑来,然后将滚烫的馄饨塞入自己的嘴中,轻声道:“是,要烫着才好吃。”
于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菜的祁王殿下,第一次感到了吃饭的乐趣,将慢慢的馄饨一扫而空。
楚遇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深深看着对面的少女,心中软成一片。这么多年的生死过场,那么久的等待守候,那样的鲜血渗进骨头的时候,连自己都为这身皮囊感到厌弃。但是现在,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平常的吃着馄饨,却让他觉得所有的所有都不值一提。那些沾满血腥味的过去,那些注定险峻痛苦的未来,都不及此刻的她的一笑。
在江蓠将自己馄饨快要吃完的时候,楚遇才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然后为江蓠地上手巾:“擦擦嘴。”
江蓠微微垂下眼,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手巾,道:“多谢殿下了,我有。”
楚遇微微一笑,然后将手巾收回,仿佛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将银子放在桌子上,叫摊主来收钱。
而这个时候,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两人都随着声音看去,只见长街尽头突然传来锣鼓的声音,一群孩童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还有一阵爆竹的声音。
楚遇解释道:“这是压花灯,是花灯节的重头戏之一。”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突然往那边涌过去,不一会儿,只见一道盛亮的灯火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所到之处亮如白昼。人群如潮水般退开,宽敞的大街之上,一条上万只花灯扎成的火龙舞了过来,踩着高跷的艺人,穿着花衣的小童,当真算的上“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七个字。
高跷上的艺人提着花灯挥舞起来,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喜悦的呼唤,江蓠算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古代的热闹感,不由感到新奇,微笑的看着。
楚遇道:“咱们跟上去看看。”
这样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两人,江蓠笑了起来,双眼欢喜的迈入雪粉中,楚遇看了伞一眼,伸手拿起它,直接进入人群中。
被那样热闹的气氛一裹,什么寒冷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江蓠伸了伸脖子,看着那龙灯之后跟着一对对身穿藕色衣服的少女,手中捧着荷花灯,便问道:“她们是干什么的?”
楚遇解释道:“这是花灯女,是从百姓家选出的还未出嫁的少女,拿着荷花灯到映月河中放灯,一是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二是求姻缘的。”
人群开始随着那龙灯流动,江蓠和楚遇在拥挤中前行。
江蓠被人流一挤,身子有些歪,长长的大氅不知道被谁一扯,脚步一个踉跄。
一只手稳稳的伸来,隔着大氅轻轻的将她的腰一搂,然后在为平常不过的收回,替江蓠轻而易举的拨开人群,含笑道:“走吧。”
江蓠微微颔首,急忙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双眼睛移开,随着人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