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罢了,她只盯着他手中托盘里的茶看。
料想云王府的主人家不会那么小气,此地又算不得什么禁地,不过想喝他一杯茶而已,王爷不会这么小气的。
闻她那语气,祁云澈便冷笑了声,竟拿他在沈府敷衍她的话来回击,世间竟真有如此刁钻的女子。
不与她多做计较,隔着石桌,在她对面坐下,再亲自动手,斟上两杯热茶。
那茶具用的是上好的紫砂,不夺茶香,造型素雅别致,茶壶底座略高,可放炭火,用于煮茶。
入冬的天,在厅内呆着太憋闷,外面坐又凉意十足,有热茶饮,便能抵消那丝沁骨的寒气了。
看着祁云澈不慢不紧的动作,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尔雅气质四散着,格外迷人眼。
汐瑶不客气的望着,眸光见毫无收敛,直至他将茶推到她面前,他亦是抬眉来与她回视。
总觉得今夜是有些不同的。
这女子好像突然不怕他了?
就在祁云澈生出此思索时,汐瑶已然淡淡的收回视线,自若的双手举起紫砂杯子,先放到鼻前轻轻嗅,在嗅到她期望的那阵香味儿时,嘴角不自提起,弯出惬意的弧度。
似乎这茶她从前也饮过,就在此地,如今回味无穷。
她每个神色表情都在他的眼里,不曾放过半瞬,她已经不再对他诸多躲闪避讳。
这转变,从何而来?
越来越多的疑惑在祁云澈心中涌动,答案呼之欲出时……
“不知嬷嬷唤灵儿来此,意欲为何?”
就在假山下方,忽得人声响起,是慕汐灵。
汐瑶应声,就着她的坐处,一手捏着那小巧的紫砂杯,一手扶在倚栏边,扭转了半身往下看去。
她坐的位置视野实在好得很,轻而易举就能将下面来往的人尽收眼底,祁云澈坐得靠内些,故而只能看她了。
假山边上,将慕汐灵叫来此处的,是白日里伺候在张家姐妹身边的那位嬷嬷。
因她当着诸多主子的面轻斥了张清颖,连那璃雅郡主张清雅都无话可说,想来在张家是个厉害的人物,故而汐瑶对她印象极深。
她在此时将慕汐灵单独唤来,恐怕没什么好话。
果真,老嬷嬷扬声便带着股子清高自傲的调调,“老奴在河黍本家,常年伺候于夫人身边,此次入京,夫人有几句话私下带给慕小姐。”
“嬷嬷请讲。”
“夫人道,慕小姐的母亲虽是张家人,可却为姬妾庶出。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更在去后被抬平,是个有本事的,但如今人已经没了,慕小……”
“我知道了。”
没等她说完,慕汐灵便淡声断了她的话,语气听着也是个凉薄的。
“你知道什么?”老嬷嬷在张家伺候主母,那身份自不低,此刻被一个丫头片子打断说话,心里便有了几分不悦。
“老奴话都还没说完,你——”
“嬷嬷自称‘老奴’,我甚为欣慰,至少你还晓得自己是个奴!”转过身去,慕汐灵昂着头,连正眼都不于她多瞧。
“你也说了,母亲嫁来京城,那是母亲的本事,她是不是姬妾所出,岂容你这个下人来说三道四?!你把我单独唤来此处,无非想将我与张家的关系撇清,呵……真是好笑,我姓‘慕’,与你张家何干?”
到底慕汐灵是张恩慈的女儿,加之母亲的死,张家那凉薄的对待早就让她心如死灰,不做任何想法了。
既她都没打算依靠别人,又何须平白无故受下这窝囊气?
老嬷嬷被她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橘皮老脸在月色下煞是僵硬扭曲,想反驳都不知从何而起。
莫要说那张恩慈了,就是她那狐媚的母亲,以前都从没入过自己的眼!更别说眼前的——
慕汐灵侧头回去,清淡的眼神直将她视若无物。
她不恼不怒,神情一派怡然自得,更在那秀丽精致的眉眼间,洋溢着零星轻巧的笑意。
“我想嬷嬷一个奴才,是段不敢来教训我的,我也不为难你,这番说话我已经知晓了,待你离京后,自可将我原话转告老夫人,就是告诉外祖父都可,我慕汐灵从今日起,与张家再无瓜葛。”
话毕抬步而去,单瞧那傲气不减的背影,汐瑶都想为她叫一声好!
正旁观得兴致勃勃,却又见她走得几步,人便顿了下来,转身对老嬷嬷诡异的笑了笑,再道,“对了,虽我是慕家的嫡小姐,有几句话还是想奉劝嬷嬷,就当我孝敬远在河黍的外祖父。京城贵地,凡事讲究礼数周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即便有错,也轮不到奴才来插嘴,嬷嬷是张家的老人了,这点脸面应还是会给主子捧住的吧?”
这厢说完,慕汐灵便真的张扬而去了。
静默片刻,下面再度响起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听着都觉愤然!
汐瑶这才‘咯咯’的放声笑起来,那老嬷嬷再不走,当真要将她憋死了!
慕汐灵这表现,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让不小心欣赏了这幕的人暗生佩服,不愧是出自慕家,关键时候那气势,那铿锵有力的字句,声声都能叫人生不如死,恨得咬牙切齿!
一面笑着,汐瑶转过身来,看向坐在自个儿对面那面色冰冷的男人,问,“我家这三妹妹可是厉害?”
祁云澈淡然的饮下一口茶,才道,“与你比还差些。”
听了他算得上中肯的评价,汐瑶却忽然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