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但他分明能感觉得出来。
在沈家时,她可以平静的面对自己对她说‘不能娶你’这样的话。
也许就是那时,她不自觉流露出的疏漠和淡然,让冷绯玉将不知何时萌生,更真实存在的情愫生生的斩断了去。
也是在那时,他看清了真正的她,从前那些果敢狡猾,凌厉强势,全是看似毫无破绽的伪装。
“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是真的你。”
祁云澈,是慕汐瑶的破绽。
冷绯玉断言,罢了不等那女子反映过来,再道,“你托十二交还的那支玉笈子在我这里。”
汐瑶蓦地露出诧色,望他不可置否的扬起眉来,大有替祁璟轩讨公道的意思。
“你可知七爷那个性子,十二哪里敢去招惹他?”言毕将手里的盒子往她跟前一送,她继续僵愣。
“接着啊——”冷世子不耐了,又催促了句。
摆明了要还,你自个儿还去,把最无辜的那个扯进来是什么意思?
汐瑶理亏,心情复杂的接过那盒子,冷绯玉酷酷的道了句‘走了’,这便和她错身而过。
她站定在那处,腿都有些许麻了,明明被最不屑的人教训了一顿,她怎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再低眸看手中的盒子,她又‘咦’了一声,好像那支玉笈子比这盒子要长出一截吧?不迭打开来看,汐瑶顿时怔得如个石头人。
这是——
“忘了说了。”
走出几步的冷绯玉站定下来回身道,“早先下朝有个人心血来潮的在宫里闲逛,忽然就被那颗树碍了眼,然后……”
他撇撇嘴,再摊耸肩,满面遗憾至极,语气却令人听出幸灾乐祸,“就命人把树砍了。”
所以这盒子里装的哪里是什么玉笈子!那是两片用红绳系在一起的竹签,其中有一块被那个女官刻了枚简单的花瓣记号,所以……
“本来有理的是你,经由你这么一闹,我倒要看你想怎么收场了。”
莫说汐瑶想不到,冷绯玉识得祁云澈这么多年,何时见他向谁低过头?
“这关树什么事唉……”
汐瑶还在心绪翻涌的想着,那便悠哉的男子已然为树叹着气走了。
他没看见身后女子早就不觉流露出来的沁甜笑意,他也不想看见。
其实倘若——
当日哪怕是她露出一丝丝埋怨,抑或者舍不得,冷绯玉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罢……
……
天烨二十八年七月末,圣驾离京,几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祁国皇族的避暑山庄——东都。
东都乃祁国十大城之一。
东临黍河,南靠鹜莽山脉,因为独特的地势,在盛夏时分仍旧凉爽如春秋之季。
整个都城有半座城池被淹没在繁茂的密林中,皇家的行宫建在东南面的忘忧山上。
城中有三道用巨石修建而成的城门,由京城来自东门入,前往北境往北门出,若要行猎,出了南门便是鹜莽山脉。
此山脉绵延数百里,是祁国最大的天险。
据闻太祖皇帝定国都时,差点选了此处,后又在此修建行宫,一方面作为玩乐之用,另一方面,不管北境长城被破,胡人攻进,还是河黍封臣造反,易守难攻的东都都是最佳的军事要城。
庞大的队伍统自燕华城出发,缓而不紊,于第九日的傍晚抵达夏猎的都城。
一路上汐瑶都与其他高等女官跟在队伍靠后的位置。
几乎每日祁璟轩都会兴高采烈的来找她说会儿话,不时给她带些消遣解闷的小玩意来,但他邀她往前去,她便打死都不愿意了。
她也不想太过显眼,并且……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祁云澈。
自意料之外的重得那竹签,汐瑶全然寝食难安,她心里是窃喜的,可更害怕。
她可以输在任何人手里,被哪个谁施以多歹毒的奸计都行……偏生对祁云澈,说她刻薄不公也罢了……这世上有何公平可言?
她自私一点,难道真的错了么……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缓慢前行的队伍倏的顿了下来,同车的女官兴奋的掀起帘子往前看。
“到了到了!听说永王殿下与永王妃早半个月前就到东都做准备,眼下城里面可热闹了!”
汐瑶闻言散了思绪,兴致的看了过去。
和她同乘一车的女官也是臣女出身,名唤姚素素,年芳不过十三岁,小丫头一个。
“慕姐姐,我们也下去吧?”
“再等等吧。”汐瑶懒洋洋的道,“我们的马车离了圣驾少说两里远,前面车上都没动静,你急着下去做什么?”
不管帝王之驾到哪里,繁琐的礼节总是少不了的。
姚素素赞同的点点头,继续往外张望,看了会儿,便自言自语道,“外面有人说张家的大人来了,是哪个张家吖?”
“你说什么?!”汐瑶闻之一惊!
张家的大人?莫不是张悦廉?!